貝幣
中國
先秦貝幣
歷史
西周貝幣,2012年出土于石鼓山
商代林遮峪遺址出土的銅貝
銅包金貝,春秋晚期
早在原始社會末期,中國社會的商品交換逐漸產(chǎn)生,夏朝建立后,中國步入階級社會,社會分工擴大,商品交換增加,當物物交換不能滿足需求時,交換媒介必然產(chǎn)生。貝幣作為一種原始貨幣,在中國先秦時期商品貿(mào)易中廣泛行用。原始貨幣為實物貨幣是指具有貨幣功能的自然物品和人工制作物。根據(jù)文獻和考古發(fā)現(xiàn),在夏代,生產(chǎn)工具、糧食、布帛、牲畜、皮張、齒角、龜殼、珠玉、海貝等都充當過交換媒介。后來一些被逐步淘汰,海貝由于對中原地區(qū)來說是稀少不易獲得,而且美觀方便攜帶為保留下來 。
成書于西漢的《史記》及《鹽鐵論》中均有夏代使用貝幣的記載 ,但由于是后人追述,傳說成分很大。而一些夏代的墓葬、遺址出土的文物中,貝幣的出現(xiàn)則佐證了夏代使用貝幣的說法,如1975年在河南偃師二里頭文化遺址土了12枚天然海貝和仿制的骨貝與石貝。
貝幣的計算單位是朋,一朋的貝數(shù),古人有2枚、5枚之說,今人一般傾向于每朋10貝 。在先秦文獻及出土青銅器銘文中常有“朋”字出現(xiàn),如:《詩經(jīng)·小雅·菁菁者莪》中有“既見君子,錫我百朋”;1959年河南安陽商代墓葬土的戍嗣子鼎的銘文中有“王商戍嗣子貝廿朋”。
中國古代文獻中提到充當貝幣的海貝,除又被成為子安貝的小型海貝外,還有大貝、紫貝、玄貝等,1949年以來,出土的各類貝幣實物則貨貝、擬棗貝、阿文綬貝、虎斑寶貝、環(huán)紋貨貝、黍斑眼球貝和伶鼬榧螺等。
商代中后期,隨著商品交換規(guī)模的擴大,海貝數(shù)量出現(xiàn)了相對不足,仿制貝幣開始出現(xiàn),有石貝、玉貝、陶貝、骨貝、蚌貝(珧貝)、銅貝、銀貝、金貝及包金銅貝等等。但仿貝也有只起冥幣作用的。在河南、山西等地的多個商代晚期墓葬中有大量仿貝和真貝同時出土。 中國貨貝開始了有實物貨幣到金屬貨幣的過渡。商代銅仿貝是目前世界上發(fā)現(xiàn)最早的金屬鑄幣。由于最初的銅貝沒有銘文,因此也被稱為無文銅貝。此外,楚國地區(qū)的流通貨幣鬼臉錢,也是銅貝的一種。銅仿貝的鑄行成為實物貨幣向金屬貨幣過渡的重要載體。西周晚期后,因稱量貨幣和金屬鑄幣的廣泛流通,貝幣就逐漸失去了貨幣資格,重新成了裝飾品。秦朝建立后,貝幣退出流通領(lǐng)域 。
源自貨貝形狀的漢字“貝”
在中文中,與價值、錢財相關(guān)的文字多帶有“貝”字的偏旁或部首,如貸、貨、資、貧、財、債、賄、賒、賬、購等等,說明了貝幣的使用與這些文字的形成處于同一個歷史時期。
海貝種類
中國貝幣,帶有穿孔海貝,拍攝于日本貨幣博物館
中國錢幣博物館展示的各類商代天然貝
貨貝(Monetaria moneta)是最常見的貝幣種類,廣泛應(yīng)用于夏商西周時期。貨貝是一種海貝,太平洋、印度洋沿海均有出產(chǎn),貨貝略呈卵圓形,淺黃色,由于其美麗的外觀,被古人選為裝飾品,隨著商品生產(chǎn)和商品交換的發(fā)展,貨幣從各種各樣的交換媒介中脫穎而出,到夏代時逐漸取得了主要貨幣地位。為攜帶方便,貨貝上多磨有穿孔。根據(jù)孔的大小可分為小孔式、大孔式和磨貝式三類。小孔式貝幣主要流通于夏商時期,孔徑多在2mm左右;大孔式流通于商代早期至西周中期,孔徑一般在3mm-8mm;磨背式流通于商代晚期到春秋早期,背部幾乎全部磨掉。
伶鼬榧螺(Oliva mustelina),夏至西周時期貝幣,形體瘦長,淺黃色,一端有小螺旋,背部多磨有不規(guī)則穿孔。山東兗州大汶口文化墓葬、河南安陽殷墟商墓都有出土,而且在安陽殷墟西區(qū)M620所出土的伶鼬榧螺是與銅貝共存的。出土的伶鼬榧螺貝幣一般長18mm-25mm,腹徑8mm-13mm。
擬棗貝(Erronea errones),夏至西周時期貝幣,流通于中原和部分沿海地區(qū)。擬棗貝外貌與貨貝相似,略瘦長,山東、河南的部分殷墟、商墓中有出土,罕見。
阿文綬貝(Mauritia arabica)、虎斑寶貝(Cypraea tigris),殷商、西周時期的貝幣,流通于中原和部分沿海地區(qū),是否為貨幣不詳,可能是作為珍寶種類。史籍中的“大貝”可能是指這些貝類。
應(yīng)用
亢鼎銘文拓片
庚姬尊銘文拓片
夏商直至西周初期,貝幣都被是廣泛使用的通貨,其主要用途有:價值尺度、流通手段、支付手段及貯藏功能等。
很多商周青銅器銘文中有以貝幣為價值尺度的體現(xiàn):
商代小臣邑斝:“癸巳,王易小臣邑貝十朋,用乍母癸尊彝?!?
商代戍嗣子鼎:“丙午,王商戍嗣子貝廿朋,在闌宗,用乍父癸寶鼎?!?
西周成王時遽伯瞏簋:“遽伯瞏乍寶尊彝,用貝十朋又四朋?!?
西周衛(wèi)盉:“唯三年三月,既生霸壬寅,王爯旗于豊,矩白庶人取瑾璋于裘衛(wèi)。才八十朋,厥貯,其舎田十田。矩或取赤虎兩、兩鞈一,才廿朋。其舍田三田。裘衛(wèi)乃雉告于伯邑父,榮伯,定伯,亮伯,單伯,乃令參有司,司徒,微邑,司馬單輿,司工邑人,服遝受田。燹、?、衛(wèi)小子瑤逆者其卿,衛(wèi)用作朕文考惠孟寶盤,衛(wèi)其萬年永寶用。”
1998年上海博物館在香港古玩肆收購的西周初期的亢鼎上銘文中記錄了用貝幣購買玉器的一樁交易,證明了西周時,貝幣被作為交換媒介使用??憾︺懳尼屪x為:
根據(jù)甲骨文和銘文以及后世史籍,商周時期繳納的貢賦,捐獻,交納贖金,國家發(fā)放俸祿,賞賜,國家借貸和民間借貸及對官員的賄賂等都多是用貝來進行支付。 如1976年陜西省扶風(fēng)縣莊白村一號西周青銅器窖藏出土的庚姬尊就記載了一次涉及貝幣的賞賜:
商代甲骨文中有:“取有貝”,“光取貝二朋,在正月取”等記載。
云南貝幣
七?;⒍嚆~貯貝器,云南出土,現(xiàn)藏于國家博物館
從春秋晚期到明末清初,貝幣一直是云南地區(qū)最主要的實物貨幣。 云南地處中國西南邊陲,自古是少數(shù)民族聚居之地,古代除了受中原影響外,也深受印度的影響,因此貨幣制度與中原相比有著極為獨特的一面。
秦代,由于原屬楚國的莊?割據(jù)一方,秦朝的半兩錢未能進入云南。漢代,五銖錢曾隨著王朝的統(tǒng)治一齊進入云南,但由于后來中央對云南的控制被削弱,貝幣又成為主流。
南詔國和大理國時期,其通用貨幣都是貝幣,內(nèi)地的銅錢僅在茶馬古道干道沿線流通。據(jù)《新唐書·南詔》里記載:“以繒帛及貝市易”、“貝之大若指,十六枚為一覓”,這也是云南貨幣最早的史料記載。
元明時期,民間仍然通行貝幣,以至于百姓繳納賦稅、發(fā)放官員俸祿和兵士餉錢都可以用貝幣支付。
元代,蒙古人征服了云南,云南已被納入中央王朝的管理之下,但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賽典赤·贍思丁在貨幣政策上允許云南繼續(xù)使用貝幣,規(guī)定“云南賦稅,以金為則,以貝子折納”,并規(guī)定黃金與貝幣的兌換比率為“每金一錢,直貝子三十索”,一索為5個貝幣。
明代,明太祖朱元璋在攻下云南后,實行了移民屯墾政策,大量漢族人口移居云南,并首次超過了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人口。但在貨幣問題上,出現(xiàn)了與元朝時類似情況,大明寶鈔不能流通,銀兩只能用于大宗交易,不僅民間在用貝幣,給政府繳稅也得用貝幣。
公元1647年,張獻忠的大西農(nóng)民軍進入昆明并建立新政權(quán),為解決財政問題,利用云南的銅礦大量鑄錢,并強行廢貝行錢,在云南流通了兩千多年的貝幣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亞洲其他地區(qū)
在南亞的印度、孟加拉等地,貝幣也曾廣泛使用。宋代地理志《諸蕃志》中就有位于今孟加拉國和印度西孟加拉邦一帶的鵬茄羅國使用貝幣的記載:“(鵬茄羅)以白砑螺殼磨治為錢”。 在孟加拉,每3840枚貝幣兌換1盧比,每年的輸入量達3萬盧比。
在東南亞的泰國,古代每暹羅提卡約值半金衡盎司銀的時候,貝幣被稱為“ ????? ”( bia ),每6400枚合1提卡。而在現(xiàn)在的泰語中,該詞仍被使用,用以表示借貸的利息; “ ????????? ”( bia wat )用以表示軍隊養(yǎng)老金。
在西亞,英國考古學(xué)家奧斯丁·亨利·萊亞德1845年到1851年在亞述古城尼姆魯?shù)掳l(fā)掘出了很多環(huán)紋貨貝。
非洲
1845年畫作,顯示阿拉伯商人用貨貝做錢幣
在非洲西部,貝幣直至19世紀中葉仍具有法償?shù)匚?。在奴隸貿(mào)易被廢除前,大量的貨貝被運到一些英國港口,在轉(zhuǎn)運到奴隸海岸。在非洲中西部,貨貝作為剛果王國的貨幣“nzimbu”也十分常見。
由于這些貝殼在西非的價值遠遠超過了在其產(chǎn)地的價值,因此貿(mào)易的利潤非常大。在一些情況下,收益據(jù)說達到了500%。貝幣的使用不斷向內(nèi)陸擴展,在1850年左右時, 海因里希·巴爾特 ( 英語 : Heinrich Barth ) 發(fā)現(xiàn)貝幣在卡諾、庫卡、 甘多 ( 英語 : Gando ) ,甚至在廷巴克圖都相當普遍。據(jù)巴爾特的記述,在 博爾努 ( 英語 : Kanem-Bornu Empire ) 的Muniyoma,每個成年男子需每年為自己繳納1000個貝殼,為他擁有的每頭牛繳納1000個,每個奴隸2000個,國王的一年的稅收共計約30,000,000貝殼。
在沿海國家,貝幣每40枚或100枚穿成串使用,相應(yīng)地每50串或20串代表一塊銀幣;但在內(nèi)陸,貝幣被一個個的計數(shù),若商人比較專業(yè)的話,可能五個五個的計數(shù)。在上述地區(qū),貝幣被稱為“kurdi”,主要從西海岸獲得;但在 烏尼楊韋齊 ( 英語 : Unyamwezi ) 北部地區(qū),貝幣被稱為“simbi”,主要依賴桑給巴爾的穆斯林商人獲得。在非洲的一些偏遠地區(qū),知道20世紀初仍有使用貝幣的,但后來也被現(xiàn)代貨幣取代了。
在20世紀初的英屬烏干達,依然可以以貝殼交稅。
在葡屬西非的本吉拉,用非洲大蝸牛的殼制成的中間帶洞的蝸殼圈也曾被用作貨幣。
美洲
易洛魁聯(lián)盟和阿爾岡昆部落貝幣
北美原住民也用貝串的長度來衡量 角貝殼 ( 英語 : Dentalium shell ) 的價值。這種角貝貝幣的長度以兩乳乳頭間距來測量。
從阿拉斯加到加利福尼亞西北的太平洋沿岸的美洲原住民部落最看重的貝殼是 角貝殼 ( 英語 : Dentalium shell ) ,角貝又稱象牙貝,屬掘足綱,是一種狹長的海洋軟體動物,有著象牙狀的角殼。角貝殼兩端帶有自然的開孔,可以十分方便的串起來。這種貝幣是以長度而不是具體的個數(shù)來衡量價值的,最大的單位“l(fā)igua”約合6英寸。
在再往南的加州中部和南部,當?shù)厝擞米仙¢悸荩∣livella biplicata)的螺殼做珠子至少有9000年的歷史。考古遺址發(fā)現(xiàn)的少數(shù)遺存表明,它們不是用作貨幣而是作為裝飾品存在的。 從1000年前開始,在加州 圣巴巴拉海峽 ( 英語 : Santa Barbara Channel ) 各島上,丘馬什人工匠開始用榧螺殼打制串珠,留下了一米深的制造殘渣樁;由此產(chǎn)生的圓形串珠被當?shù)兀簿褪乾F(xiàn)在的南加州地區(qū),的人們用作貨幣。 大約公元1500年開始,直到十九世紀末,加州中部的 海岸米沃克人 ( 英語 : Coast Miwok ) 、 奧隆人 ( 英語 : Ohlone people ) 、 帕特溫人 ( 英語 : Patwin people ) 、 波莫人 ( 英語 : Pomo people ) 和 瓦波人 ( 英語 : Wappo people ) 等民族使用海生雙殼貝紫石房蛤(Saxidomus purpurata)來制作貝幣。
在北美東海岸的易洛魁聯(lián)盟和阿爾岡昆部落的成員中,如 辛納科克部落 ( 英語 : Shinnecock tribe ) ,一直使用用海生雙殼貝硬殼蛤(Mercenaria mercenaria)制作的被叫做“Wampum”的串珠,這種串珠是將硬殼蛤的紫色部分去除后用白色的部分制作的。
大洋洲
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貝幣
在澳大利亞北部,當?shù)卦∶褚苍褂秘悗?,而且不同的部落曾使用不同的貝殼,一個部落的貝幣對另一個部落可能是毫無價值的。
在新幾內(nèi)亞以北的一些島嶼上,人們把貝殼打成薄片,鉆孔并用繩子串成串,通過指節(jié)測出長度來表明價值。這些太平洋島嶼上主要使用兩類貝殼,一類是一種新幾內(nèi)亞海岸的貝類,另一類是普通珍珠貝。
在南太平洋各島,少女榧螺也曾廣泛被用作貝幣。直到1882年,所羅門群島的當?shù)刭Q(mào)易仍使用貝殼珠來進行,這些貝殼珠由婦女們研磨稱所需要的大小,由于其制作困難,制作量小于需求量,因此其價值得到了很好的維持。
在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的東新不列顛島嶼,貝幣仍具有法償?shù)匚?,并可以兌換為巴新法定貨幣基納。在約克公爵群島,當?shù)氐?托來人 ( 英語 : Tolai people ) 將使用的貝幣稱作“塔布”(Tabu)。
注釋
^ 《 史記 · 平準書 》:“農(nóng)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龜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菹闹畮?,金為三品,或黃或白或赤,或錢或布或刀或龜貝?!薄尔}鐵論·錯幣》:“故教與俗改,弊與世易。夏后以玄貝,周人以紫石,后世或金錢刀布。”
^ 王國維《說玨朋》“五貝一系,十貝一朋”
^ 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干部》記載“古者貨貝而寶龜,周太公立九府圜法,乃有泉;至秦廢貝行錢?!?
^ 從丁山釋讀
^ 從于省吾、何景成釋讀,見何景成《商末周初的舉族研究》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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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ghes, Richard D. and Randall Milliken 2007. Prehistoric Material Conveyance. In California Prehistory: Colonization, Culture, and Complexity Terry L. Jones and Kathryn A. Klar, eds. pp. 259–272. New York and London: Altamira Press. ISBN 978-0-7591-0872-1.
Chagnon, Napoleon A. 1970. Ecological and Adaptive Aspects of California Shell Money. Annual Reports of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rchaeological Survey 12:1–25.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Los Ange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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