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化—文化行旅—蠡湖尋夢
“湖上青山山里湖,天然一幅輞川圖”。蠡湖,是藏夢的地方。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一位客居湖濱飯店的日本友人,夜深才到無錫。第二天清晨,推窗遙望,他激動得難以置信:在夢中還是在仙境?一幅空靈高潔的水墨畫呈現(xiàn)在眼前。蠡園中的亭臺樓閣、長廊水榭、碧樹塔尖,飄浮在時濃時淡的霧靄中,而其中竟有漁子蕩槳而來……他猛然清醒,連忙打開行李取出相機,拍下了蠡湖令他終身難忘的清夢。
又是一個月明中秋夜。天南地北追逐山水美景的香港著名攝影家陳復禮,來到了太湖。他沒有和朋友把盞吟詩,也沒有結伴泛舟湖上,像蘇東坡那樣“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卻獨自帶著攝影器材靜候蘆葦蕩口,靜待“海上明月共潮生”,那人間最美好的良宵貴賓的到來。蘆葦在颯颯的風中細語,秋蟲忽近忽遠應和吟唱,灰藍的湖水漸漸放亮,星光的精靈自天而降,在湖面上點著舞步,天地很靜,他只是等待著,抑住那莫名的心跳。
直到那一輪橙紅的玉盤爬上東山,放出皎潔的清光,他才按下快門。以后,和陳復禮先生談到《太湖月夜》這幅作品,陳先生問我:“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照片中的人牽”我想說,那一瞬間,陳復禮己融入水天,身游三萬六千頃了。
山水清嘉,林果茂密,魚米鮮糯,枕水而居的無錫人當然得福。蠡湖,便悠悠然生出許多夢來。
遠不說東晉顧愷之,看到家鄉(xiāng)的太湖山水,便想到曹植《洛神賦》中那位美麗的洛神,情至深處,洛神翩翩凌波而來,便激動揮毫敷彩,留下了千古杰作《洛神賦圖》。元代的倪云林,一生以山水相許,他畫的山水,經常是底下一個平坡湖岸,坡上三五雜樹,一個茅亭,中間留著大片空白的湖水,對岸是平緩迤邐的遠山,顯然是蠡湖、太湖周邊的景色,畫面上滲透的蒼涼蕭疏的意境,如天際冥鴻,曠野簫聲,頓然是清夢一醒的回味。
如是清麗的山水,如是高潔的情懷,啟迪后人要為她點脂敷色、修眉整容,不能冷落了她,“養(yǎng)在深閨未曾識”。于是,自明代中葉起,無錫先賢就在勾劃心中的蠡湖。在王永積的《錫山景物略》中曾記載比他稍前的華淑《五里湖賦》:“西湖之勝,以艷、以秀、以嫩、以園、以堤、以橋、以字、以祠墓、以雉堞、以桃柳、以歌舞,如美人焉。五里湖,以曠、以老、以逸、以莽蕩、以蒼涼,伙乎牽仙乎牽而于雪、于月、于煙雨、于長風淡靄,則目各為快,神各為爽焉……”華淑是第一位把蠡湖和西湖作比較的文人,他認為兩者各有其美,各現(xiàn)其韻:西湖以風光艷麗、人文公集取勝;蠡湖則以空靈素潔、渾樸天然見長,竟而發(fā)出“俠乎牽仙乎牽”的感嘆。王永積由此聯(lián)想,若給蠡湖點綴“胭脂”,絕不會在西湖之下。雖然先賢萌生如此美好愿望,但處于農耕文明時期的無錫,僅是一個縣城,其實力又如何和“錢塘自古繁華”的臨安相比牽這個夢一做就是五百多年,盡管眾多的文人墨客歌其明月,唱其風帆,陶醉其鷗鳥相呼的詩境,可蠡湖依然是珠藏草莽,風貌依舊。
直到上個世紀初,懷著“實業(yè)救國”宏大抱負的無錫人,抓住天時地利的優(yōu)勢,依托大上海,如太湖春濤般地勇猛興辦民族工商實業(yè)。不僅如此,他們對無錫城市化的推進也勾畫了一張較為清晰的藍圖。1912年,辛亥革命成功后的一年,民族工商業(yè)巨子榮德生先生牗那一年他才38歲牘就寫下了《無錫之將來》。
他在“發(fā)端”中指出,當時無錫城市壅塞窄陋的狀況,已不能適應工商業(yè)發(fā)展的需求,預言無錫要拆城筑路,設想筑“里圓路”、“外圓路”,十年內要建大電氣廠,惠山浜之南北兩面沿塘河一帶空荒之地要建大商場;錫山、龍山巔將有“安樂鄉(xiāng)”牗即居民住宅區(qū)牘,有若香港,層層疊疊,盤旋而上,山上辟極大公園,以及種種游息之所。對五里湖牗即蠡湖牘、太湖,他規(guī)劃自西門、南門直達湖濱的通衢,湖畔建別墅山莊,為世外之桃源。先生胸中之圖像是何等美好:“臨湖筑樓屋數(shù)間,開窗遠眺,見湖水共長天一色,遠山如白云之在望,帆影幢幢,往來不絕。至于夕陽將下,遙見紅日一輪,映入湖中,水波不興,作金碧色。有山水之趣,無城市之喧。能爽人心神,益人知慧?!彼€倡議在湖濱建萬國博覽會之會場,讓“無錫一邑,卓然著名于世界”。
他不僅是夢想者,而且是實踐者,1912年起始榮氏就在湖濱建梅園、錦園,筑開源路,辦“百橋會”,建寶界橋,建大公圖書館、公益中學、江南大學……他帶頭建設無錫,開發(fā)太湖,造福桑梓,而且這種“胸懷天下”、“經世致用”的思想,在榮氏家族中一以貫之。一個世紀后重讀《無錫之將來》,再審視他留給公眾享受的業(yè)績,不得不敬佩榮德生先生的胸懷和遠見牎如果說榮老先生的夢已經充滿激情,那么,半個世紀前現(xiàn)代人的夢更令人振奮和鼓舞。1959年,市領導特邀波蘭和蘇聯(lián)專家,對無錫城市作整體規(guī)劃,憑借無錫得太湖、蠡湖的山水最佳組合的優(yōu)勢,擬訂城市南擴,提出了和國際接軌,打造東方日內瓦的構想,繪制了太湖規(guī)劃圖,并約請錢松巖、秦古柳等著名畫家按規(guī)劃圖示意,創(chuàng)作了一幅《太湖新貌》的巨作。人創(chuàng)造歷史,對前景充滿憧憬,但歷史也可能因人走上曲折之路。蠡湖此后經歷了圍湖造田、退田還漁、退漁還湖三次大的變遷。市委市政府順應民意,在本世紀提出了“打太湖牌,唱運河歌,建山水城”的戰(zhàn)略目標,制訂了城市建設三年行動綱要,把蠡湖、太湖整治作為重點,借天時地利人和,無錫人真正找到了圓夢的機遇。
這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筆,譜寫了人和自然共存共榮的和諧樂章。退漁還湖,截污清淤,生態(tài)修復,湖岸整治,動力換水,道路橋梁基礎設施建設,綠化亮化,景點構筑,在一千多個日夜中有序進行。蠡湖,終于撣去昔日的塵埃,脫下破舊的農衫,除卻心中的病塊,眉眼盈盈地向我們走來。無錫市民仿佛在一夜間發(fā)現(xiàn)身邊的蠡湖變了,變得那么清麗、明凈和溫馨。蠡湖也驚喜地發(fā)現(xiàn),竟有那么多的人伴她迎朝暾送星月沐清風。
我曾經無數(shù)次來到蠡湖邊上,讀她的美麗,讀她的人文歷史,讀兒女們對她的纏綿情深。
踏著霜露登上鹿頂山,旅美水彩畫大師把一個碩大的“心”字刻在石坡上,正對著蠡湖,正對著朝暉涂金的故鄉(xiāng)無錫,我深深為之感動。中秋前后的晚上,我曾經坐在蠡湖公園的草地上,面對燈火輝煌的蠡湖大橋,看著穿梭不息的車輛,我知道南岸燈光閃爍處是正在建設中的大學城。我真想,如果時光倒退,讓我重新進一次大學該有多好牎我多次在渤公島、漁父島上見到一對對的新婚伴侶,借著蠡湖親水的背景,拍下山盟海誓的倩影。似乎感覺新娘潔白的婚紗、新郎胸前的紅花都是蠡湖裁剪的、蠡湖獻上的。我難忘的是蠡湖中央公園建成開放的那個夜晚,成千上萬的市民涌來觀看激光音樂、水幕電影、音樂噴泉和空中五彩繽紛的焰火。人們激動的歡呼聲以及忘情地在水霧禮花中朦朧穿梭的身影,不由得使我進入一種如夢如幻的仙境。蠡湖不再是“莽蕩”、“蒼涼”、“蕭肅”,已經成為一位現(xiàn)代科技文明裝扮的仙女。
她手中舉著一枚蠡湖新城的標識———天藍水碧中生成的綠葉,一枚啟迪珍惜生命之源、上善若水的綠葉。
夢是由美好的生存環(huán)境引發(fā)的。蠡湖還在建設,我們正一步一步走進夢的深處,走近高攀龍的可樓,走近蠡湖南岸湖畔休閑購物的金色港灣,走近西施島,走近矗天的摩天輪———太湖之星,走近蠡湖風情園……20年、50年,再一個世紀的無錫人,又怎么尋找我們這一代人的夢呢?
免責聲明:以上內容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創(chuàng)版權請告知,我們將盡快刪除相關內容。感謝每一位辛勤著寫的作者,感謝每一位的分享。
相關資料
- 有價值
- 一般般
- 沒價值
{{item.userName}} 舉報
{{item.time}} {{item.replyListShow ? '收起' : '展開'}}評論 {{curReplyId == item.id ? '取消回復' : '回復'}}
{{_reply.userName}} 舉報
{{_reply.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