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化—吳地風物—戲臺上下
有人說過,女人愛把戲當成生活,男人愛把生活當成戲。兒時的我,卻把戲當成生活演繹了一回。
我那時住在外婆家,還沒到讀書年齡,常常跟著舅舅到劇團、劇場里玩,看白戲那是家常便飯了。記得以前蘇昆劇團是在閶門內天庫前文衙弄(即是現(xiàn)在的藝圃內)。舅舅是蘇昆劇團“繼”字班的演員,與這個班的許多叔叔、阿姨一樣,將自己的姓名拿掉一個字,嵌入一個“繼”字,所以舅舅的藝名就叫金繼家。我最喜歡的那個常扮演婁阿鼠的劉喜堯叔叔也就叫劉繼堯了。劇團的所在原來是一個私家園林,雖然破舊了些,但那些古宅老樓、荷池假山依然存在,園林里那些磚墻雖然經過多年的風雨剝蝕,顯得有些斑駁迷離,那些梁柱回廊也顯得有些黝暗神秘,但在我眼里都覺得新奇好玩。特別使我興奮的是那些演武生的演員,在當作舞臺的地板上舞刀弄槍,翻跟斗、豁虎跳時,忍不住的我常常會在旁邊試著學兩招,逗得那些叔叔們哈哈大笑。
最使我入迷的是看演員們化妝,一張張平常的臉對著鏡子描啊描,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戲畫上那些美麗的、威嚴的、滑稽的各式各樣的臉譜。尤其是《十五貫》里婁阿鼠的臉,要比別人的臉上多畫一只白邊勾勒的灰色老鼠。從而使我每當看他們化妝時,我就在化妝間“重點觀摩”婁阿鼠畫臉,這也許是使我喜歡上繪畫的啟蒙老師吧?
當然,最開心的還是跟舅舅到劇場去看正式演出,那時常去演出的是蘇州小公園里的新藝劇場。我跟著舅舅從側門進去,當叔叔們忙于化妝備戲時,我就靜靜地看他們畫臉換衣,這時候舅舅就關照我不能和演員們說話,他們要進入“角色”了,也就是要培養(yǎng)戲中的感情了。演出開始后,我就跑到劇場的燈光間去看戲。那是凸出在劇場兩側墻面的,像小夾箱一樣的三角形小房子,燈光師坐在里面,不時地用各種不同顏色的燈光投向舞臺上的人物,舅舅說那叫追光。只見燈光師在投光燈前面固定了一塊可以旋轉的硬紙板,上面挖了四個圓孔,分別貼上紅、黃、綠色的透明玻璃紙,需要什么顏色就將什么顏色轉到燈口前。有時候舞臺上打作一團,燈光師就用手將那塊圓硬紙板飛快地撥動,眼花繚亂的效果就出現(xiàn)了……演出結束后,我還能分享舅舅的夜點心呢!
有一次,記得是看了昆曲《長生殿》,那時我對唐明皇和楊貴妃的哀怨愛情一點都不懂,卻對那甩著一把“小拖奮”(拂塵)的太監(jiān)高力士感興趣,幾次在高力士化妝時好奇地觀摩了他那臉上畫的白粉方塊……機會終于來了,那天大人們都不在家,舅舅也沒有帶我到劇團去。于是我在外婆的櫸木雕花大床上演了一出“高力士”。我對著大床對面那三門大櫥中間的鏡子,用外婆放在鏡臺上的平時不大舍得用的大半瓶友誼牌雪花膏,模仿著“高力士”精心地在自己臉上涂出一塊方的形狀,雖然濃重的香氣熏得我睜不開眼,但我還是堅持著把那大半瓶雪花膏徹底地涂上了臉孔,正當我在翻找著一把什么東西想要代替“高力士”手中的拂塵時,外婆推開了房門……
外婆并沒有指責我,她一邊在我的臉上搶救她的雪花膏,一邊對我說,不要去學戲里那些奸臣、壞太監(jiān),要學做像況鐘、岳飛那樣的好人、英雄啊。
外婆不會教我識字,卻努力教我怎樣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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