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愛《西游記》:令狐沖韋小寶皆有孫悟空特點(diǎn)
導(dǎo)讀:金庸曾談到“俗文學(xué)中有極高品味者”,所舉例證,便是“《西游記》、宋詞、元曲等等”。像他的創(chuàng)造者金庸一樣,韋小寶也是從小就愛聽故事,愛講故事。當(dāng)日在五臺(tái)山上,韋小寶跟雙兒講到的,就是“唐僧和尚到西天取經(jīng)”的故事。
《西游記》第四十回,烏國王要將王位讓與孫悟空,悟空卻道:“不瞞列位說,老孫若肯做皇帝,天下萬國九州皇帝,都做遍了。只是我們做慣了和尚,是這般懶散。若做了皇帝,就要留頭長發(fā),黃昏不睡,五鼓不眠,聽有邊報(bào),心神不安;見有災(zāi)荒,憂愁無奈。我們?cè)趺磁脩T?”這一點(diǎn),韋小寶倒是與孫悟空深有同感。當(dāng)呂留良等人勸韋小寶首義,推倒清廷,“自己做皇帝”時(shí),韋大人答復(fù)說:“我這吃飯家伙,還想留下來吃他媽的幾十年飯?!胰缦胱龌实?,這家伙多半保不住,這一給砍下來,甚么都是一塌胡涂了。再說,做皇帝也沒甚么開心。臺(tái)灣打一陣大風(fēng),他要發(fā)愁;云南有人造反,他又要傷腦筋。做皇帝的差使又辛苦又不好玩,我是萬萬不干的?!?《鹿鼎記》第四十回)做帝王,也不易!這兩部小說中的這兩個(gè)情節(jié),應(yīng)該是有淵源的。
孫悟空夸口說:“我這去,但憑三寸不爛之舌,莫說豬八戒,就是豬九戒,也有本事教他跟我走?!?《西游記》第三十八回)韋小寶則暗暗立下誓言:“你奶奶的,我今生今世娶不到你臭小娘為妻,我是你鄭克塽的十七八代灰孫子。我韋小寶是王九蛋,王八蛋再加一蛋??偠灾?老子一輩子跟你泡上了,耗上了,陰魂不散,死纏到底。”(《鹿鼎記》第二十八回)“王八蛋再加一蛋”和“豬八戒再加一戒”,都很沒道理,講不通的,然而又都是那么的好玩。
金庸寫在《鹿鼎記》之前的那部小說,是《笑傲江湖》?!缎Π两愤@書名,可能正出于《西游記》。《西游記》第九回,有一漁翁張稍,作有《西江月》一詞,有句:“得來烹煮味偏濃,笑傲江湖打哄?!薄缎Π两分?,那最是光芒四射的混世魔王——任我行,其名諱可能也出自《西游記》?!段饔斡洝返诙兀涗浟松澈蜕械脑姼梵w口述自傳:“自小生來神氣壯,乾坤萬里曾游蕩。英雄天下顯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樣。萬國九州任我行……”
金庸自稱生具一種“對(duì)于嚴(yán)守紀(jì)律感到痛苦的獨(dú)往獨(dú)來我行我素的自由散漫性格”,認(rèn)為“且自逍遙沒人管”是人生至大的歡樂,讀天馬行空之《西游記》當(dāng)會(huì)興味盎然,而“笑傲江湖”、“任我行”這樣的語匯,對(duì)這種個(gè)性的人,天然具有吸引力、魅惑力。第一眼讀到了,便牢牢記住,終身不忘。2001年,在臺(tái)灣,有人問他的“平日作息大概”,金庸答:“作息任我行,并無規(guī)律。”總體而言,令狐沖與韋小寶絕不能歸為同類。但這樣不相同的兩個(gè)人身上,也不是全無相同點(diǎn)的。對(duì)于嚴(yán)守紀(jì)律感到痛苦,自由散漫,不受拘管,孫悟空是這樣,金庸是這樣,令狐沖是這樣,韋小寶也是這樣。令狐沖對(duì)田伯光說道:“我不愿做的事,別說是你,便是師父、師娘、五岳盟主、皇帝老子,誰也無法勉強(qiáng)?!?《笑傲江湖》第九回)正與孫悟空精神相通。韋小寶與雙兒講《西游》時(shí),干脆就說:“我是孫猴兒孫行者?!睂O悟空無父無母,令狐沖無母無父,韋小寶是但知其母不識(shí)其父。
孫悟空抱怨不已:“這都是我佛如來坐在那極樂之境,沒得事干,弄了那三藏之經(jīng)!若果有心勸善,理當(dāng)送上東土……只是舍不得送去,卻叫我等來取?!?《西游記》第七十七回)而在《笑傲江湖》中,“白蛟幫”齊堂主,回答令狐沖“少林派為何扣住任大小姐”的疑問時(shí)說:“這可不知道了。多半是少林派的和尚們吃飽了飯沒事干,故意找些事來跟大伙兒為難?!?《笑傲江湖》第二十五回)兩者聲口都是極佳,而略有相似。《倚天屠龍記》中,明教法王謝遜,之所以得到一個(gè)“金毛獅王”的名號(hào),也不見得就與《西游記》中那只“金毛獅子”全無關(guān)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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