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考路上——林伯桐《公車見聞錄》小議
作為傳統(tǒng)士人的進身之途,科舉考試無疑是其人生的一大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十年寒窗、考場拼殺固然重要,而其間為趕考特別是會試所做精心準備這一鏈環(huán),于科考成敗亦關(guān)系頗大,其意義不容小覷。盡管歷來士子有將赴考路上的所見所聞筆之于詩文的雅趣,但不無可惜的是,這些記載大多零散且不成系統(tǒng),難為他人做全面的鑒戒。即使如《士林彝訓》(關(guān)槐撰)、《士庶備覽》(佟氏輯)、《士商必要》(江湖散人輯)之類的指導書中,雖然也有所關(guān)注和涉及,但仍非專門針對士子趕考環(huán)節(jié)而作。其有意就此環(huán)節(jié)而撰為專書者,清儒林伯桐所撰《公車見聞錄》一書,當為一難得的典型代表之作。
一
林伯桐,字桐君,一字月亭,廣州府番禺縣人。其先由閩遷粵,世居省城高第街。曾祖舉之、祖康民、父天植,皆未仕,世以醫(yī)為業(yè)。惟伯父天衛(wèi)獨喜讀書,不因家貧而廢學,與所居高第坊之士人龐昆、龐振等,論文倡和甚相得,而尤長于為詩,頗有其父康民“世世耕田讀書”之志,雖“赍志不遇”[①],卻儼然子弟表率。
正是在家風熏陶之下,伯桐自幼即致力于學。長從勞潼游,“相與研究理學,得力尤深”。又與一時名士,如吳應奎、吳蘭修、張維屏、黃培芳、曾釗、張杓諸人,“以學問文章相砥礪”[②],質(zhì)疑問難,相交甚契。正是得諸師友之益,其為學遂精進不已。乾隆五十八年(1793),伯桐年十九,入縣學。嘉慶六年(1801),鄉(xiāng)試中式第44名舉人,座主帥承瀛特賞其文,以大器期之。嘉慶二十二年(1817)會試時,其父去世,伯桐以“不及親視含殮,抱憾終身”,“自是一意奉母,不復計偕”[③]。此后,伯桐乃以鍵戶授徒為業(yè),教弟子以朱子白鹿洞規(guī)條,循循善誘,從游者因多所成就,其登甲乙科、任館選部曹者日盛,而能敦內(nèi)行、勉實學者更不乏人。道光六年(1826),阮元改定“學海堂”規(guī)制,設(shè)八學長以課士,伯桐首與其選,推揚阮元所倡經(jīng)義古學之宗旨,課藝論學,于從游者多所陶冶。后總督鄧廷楨聞伯桐名,遂延聘其課二子。三年中,伯桐常與鄧氏論聲韻之學,但從不干預外事,故鄧氏益重之。道光二十四年(1844),選授德慶州學正,三月之官,旋于十二月初一日去世,享年七十歲。伯桐不久于任,大為士林痛惜。學者尊為“月亭先生”,有經(jīng)師、人師之譽。光緒十年(1884),入祀鄉(xiāng)賢祠。
伯桐生平“于學無所不窺,尤篤志經(jīng)學,研經(jīng)宗漢儒,而踐履則服膺朱子?!妒?jīng)注疏》皆手自丹鉛,《廿四史》及諸子、諸集凡目所經(jīng)者,皆能舉其大要”[④]。此可見其不僅為學廣博,而且在治學取向上,既能有所宗主,亦能掃除門戶之見。汪鳴鑾嘗稱:“月亭先生綜貫百家,群經(jīng)皆有撰述,于《詩》主毛氏,所著《通考》一書,專辨?zhèn)?、箋之異。竊謂鄭君箋《詩》,意在申毛,其有不同,如仲春婚期、鴟鸮罪人,自當以傳為長,其余小有差池,未可遽議優(yōu)劣也。然先生所著《易象釋例》、《三禮注疏考異》,今雖不傳,凡例具存集中,一以鄭君為主。是先生于高密之學,實能確守,非如王子雍《圣證論》與鄭為讎,亦不肯如孫炎、孔晁輩堅持門戶也?!盵⑤]而林伯桐之所以有此取向,乃在于他對治學方法有著獨到的認識。在他看來,“夫通古人之言,而后可求其義,訓詁未明,而謂吾能通其大義,果足信乎?……清談空論,皆破義、破道者也”。以《爾雅》而論,他認為:“《爾雅》,小學之書,而列于經(jīng)者,蓋六藝之指歸、百家之鈐鍵皆在于是。不通雅訓,則于經(jīng)義往往私心穿鑿,人自為說。本于雅訓,則同條共貫,即《爾雅》書中一字兩訓、三訓,亦不相紊;或《爾雅》所未備,而輔翼之書,要不離乎宗。此雅訓所以重也?!盵⑥]秉此認識,他強調(diào)道:“夫訓故有鄭君,義理有朱子,此經(jīng)部之宗也。……他如考六書則多采鄭漁仲,解群經(jīng)亦不遺王介甫,能各取其所長,盡掃門戶之見矣?!盵⑦]由此不難看出,林伯桐治學,既注重訓詁考證,又不廢棄義理的探求。正因其對漢宋之學能持其平、能貫其通,故而形成了“研修以漢儒為宗,踐履以宋儒為法”[⑧]的為學風格。此一為學風格,較之“或欲揚漢學而抑宋儒”、“或又欲崇宋學而黜漢儒”[⑨]者之兩不相容、各執(zhí)一偏,顯然大異其趣。故《林月亭事實冊》推譽道:“所著《毛詩通考》三十卷、《毛詩識小》三十卷,闡發(fā)經(jīng)義,足補先儒所未及。所著《史記蠡測》一卷、《供冀小言》一卷、《修本堂稿》五卷,皆發(fā)明義理,卓然可傳于世。其《修本堂稿》內(nèi),如《朱子不廢古訓說》及《小學纂注書后》等篇,最有功于紫陽之學。其《書東莞陳氏學(蔀通)辨后》一篇,推明鄉(xiāng)邦先哲之說,尤見衛(wèi)道之力?!盵⑩]林伯桐之能入祀鄉(xiāng)賢祠,可謂實至名歸。
免責聲明:以上內(nèi)容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創(chuàng)版權(quán)請告知,我們將盡快刪除相關(guān)內(nèi)容。感謝每一位辛勤著寫的作者,感謝每一位的分享。
相關(guān)資料
- 有價值
- 一般般
- 沒價值
{{item.userName}} 舉報
{{item.time}} {{item.replyListShow ? '收起' : '展開'}}評論 {{curReplyId == item.id ? '取消回復' : '回復'}}
{{_reply.userName}} 舉報
{{_reply.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