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朝士大夫
以前看史書, 看金庸的《袁忠煥評傳》和《鹿鼎記》, 以為明朝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朝代,滿 清康乾盛世是多牛皮,結(jié)果偶然看到一篇文章, 才知道大大不然,想想也是,滿清即使在明朝滅亡后,卻還要吳三桂倒戈才能入關(guān),想想那個時候明朝都滅亡了,吳三桂在山海關(guān)不過一支孤軍,結(jié)果滿清還是無法入關(guān),就知道史實與史書大大的不同??赐晗旅孢@篇文章,一定能讓大家對明朝有更深刻的了解,不過,明朝的皇帝還真是這么多朝代中最無聊的皇帝啊,如果給我回到古代,一定不做明朝的皇帝。
明朝士大夫-----對明朝士大夫人格獨 立個性張揚傳統(tǒng)的分析
感覺很新鮮的文章,和以往通過小說戲劇歷史小說對明的了解頗有不同,故發(fā)之。
孟森的《清史講義》相當糟糕,對清廷罪惡多有維護粉飾處,但其本出身滿 清統(tǒng)治之下,奴化教育深入骨髓,滿清滅亡時已42歲,所以也強求不得。他的《明史講義》卻相當不錯,許多觀點一掃流俗,頗有可采處。
比如他論及明朝的廷杖時說“廷杖雖酷,然正人被杖,天下以為至榮,終身被人傾慕,此猶太祖以來,與臣下爭意氣,不與臣下爭是非之美俗。清君之處臣,必令天下頌為至圣,必令天下視被處者為至辱,此則氣節(jié)之所以日卑也”
這觀點雖然尚未及要害,但也是撓到癢處了。
明朝士大夫前仆后繼,不畏強權(quán),敢于同帝王抗爭的精神,人格獨 立的程度,在中國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獨特風景,堪稱奇觀。這種情形與歷來教育所灌輸?shù)拿鞒∠?,什么極端專 制,皇權(quán)空前膨脹,政治極端黑暗的說法都是不相容的。
根據(jù)《明史講義導(dǎo)讀》中轉(zhuǎn)述的商鴻逵的回憶“一次胡適之先生與孟森先生談及明朝士大夫的士氣,適之先生對明朝士大夫的敢言風氣有所不解,問于孟森先生,先生思索后答道:‘乃太祖皇帝作養(yǎng)士氣之結(jié)果’”
孟森對這個問題的回答當然不夠全面(對這個問題全面的分析,下文會說到),但他所談到的確實是一個重要原因。但這和大部分人對朱元璋的印象,自然不符合。在他們眼中,朱元璋不過是一個兇殘暴虐,人格病態(tài),殺 戮無度,制造文字獄,殺功臣,一觸即跳的暴君,如何能同“作養(yǎng)士氣”聯(lián)系起來的。
應(yīng)該說大部分人對朱元璋的印象是錯誤的。這種錯誤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把謊言當成事實來相信,就如流傳甚廣的所謂朱元璋制造文字獄的問題
許多人都說的繪聲繪色眉飛色舞:徐一夔、釋來復(fù)等人因文字聲音觸犯朱元璋對“僧”或“賊”等詞,如以“則”嫌于“賊”,“生知”嫌于“僧知”,“法坤”嫌于“發(fā)”等而慘遭殺 戮
而經(jīng)過陳學(xué)霖的考證,事實的真相是
“徐一夔壽終八秩,何嘗死于明太祖刀下?來復(fù)涉嫌與胡惟庸同黨而死,亦與文字獄無關(guān)。如此等等,所舉證據(jù),均確鑿、過硬,堪稱鐵板釘釘”(引自《功夫文章學(xué)子書》作者王春瑜)
另一個方面,對朱元璋殺功臣,以及制造的系列反貪大案的評論完全脫離當時的時代背景,給朱元璋扣個殘暴的帽子自以為了事,卻全然沒有看到背后深層的原因。孟森說的好:“以國家全體而論,當開創(chuàng)之后,而無檢制元勛宿將之力,人人挾其馬上之烈以自豪,權(quán)貴縱橫,民生凋敝,其國亦不可久也‘
“太祖之好用峻法,于約束勛貴官吏極嚴,實未嘗濫及平民”
“不能使官吏畏法,則既豢民膏,復(fù)以威福肆于民上,假國寵以殃民,則國家養(yǎng)千萬虎狼以食人耳”
正因為長久以為對朱元璋的刻意丑化導(dǎo)致偏見蒙蔽了眼睛,許多人對朱元璋的認識也一直停留在殺功臣,反貪,以及暴虐上,這樣的認識自然不全面,甚至是對歷史的嚴重扭曲。對朱元璋“作養(yǎng)士氣”的一面,就更被嚴重忽視。。其實稍微考察一下歷史就可以發(fā)現(xiàn),朱元璋的性格不但談不上暴虐,恰恰相反,有時候溫和耐心的讓人驚奇。對于真正敢于直言批評的人,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都是褒獎有加的。
最為人熟悉的一個例子,就是周觀政的例子,明史《周觀政傳》中的記載是
“觀政亦山陰人。以薦授九江教授,擢監(jiān)察御史。嘗監(jiān)奉天門。有中使將女樂入,觀政止之。中使曰:‘有命‘,觀政執(zhí)不聽。中使慍而入,頃之出報曰:‘御史且休,女樂已罷不用?!^政又拒曰:‘必面奉詔?!讯塾H出宮,謂之曰:‘宮中音樂廢缺,欲使內(nèi)家肄習耳。朕已悔之,御史言是也?!笥覠o不驚異者。觀政累官江西按察使。”
說起來,朱元璋不過是因為宮里缺少音樂,所以想請幾個女樂師進去教授一下,這實在算不上什么過失,對任何朝代的皇帝來說都是合情合理,無可非議的舉動。但當時的一個御史卻硬是能夠毫無畏懼加以阻撓,其強項情狀,可見一斑。最后硬是逼的朱元璋收回決定,最后還親自出宮向臣下道歉,這在其他任何朝代的強勢皇帝那里都是不可想象的。即便被人稱頌為最善于納諫的李世民,也不能達到這樣一個程度。可見朱元璋定下的規(guī)章制度,決非僅僅是用來約束他人,事實上他自己也受這些制度的約束限制。
所以孟森先生贊嘆說“此是何等氣象?!薄懊髦钐斓?,即今太和殿,奉天門即太和門,……當時肯任官者,其抱負已不凡,帝竟納之,已奇,納之而聽御史請,親自出門邊面謝其過,此豈百世帝王所有?豈但帝王,抑豈稍有權(quán)勢者所肯為?清代自高宗以來,御朝不登正殿,有終身未至太和殿者。一御史叫呼于門前,傳命叫刑部或誅戮之,……以太祖所為視之,真不在意計中也”
正因為這種風氣,當時就算官階再低微甚至布衣草民都可以向朱元璋直言上書,而對于其中有真知灼見的人,朱元璋也不吝嗇于破格提拔,象教諭,典史這些微末官吏,都可以因為直言,而被拔升高位。明史中這樣的記載比比皆是:
“門克新,鞏昌人。泰州教諭也。二十六年,秩滿來朝。召問經(jīng)史及政治得失??诵轮毖詿o隱。授贊善。時紹興王俊華以善文辭,亦授是職。上諭吏部曰:‘左克新,右俊華,重直言也”
“馮堅,不知何許人,為南豐典史,洪武二十四年上書言九事?!?,帝嘉之,稱其知時務(wù),達事 變。又謂侍臣曰:‘堅言惟調(diào)易邊將則未然。邊將數(shù)易,則兵力勇怯。敵情出沒,出川形勝,無以備知。倘得趙充國、班超者,又何取數(shù)易為哉!‘乃命吏部擢堅左僉都御史,在院頗持大體。其明年,卒于任。”
而一般官員也都敢于保持自己的人格獨 立,如錢唐便是一個例子:“
錢唐為人強直。嘗詔講《虞書》,唐陛立而講。或糾唐草野不知君臣禮,唐正色曰:‘以古圣帝之道陳于陛下,不跪不為倨?!薄?nbsp;
《王學(xué)與中晚明士人心態(tài)》一書的作者左東嶺說“朱元璋對由元入明的士人非常嚴厲,而對年輕氣盛的新一代士人,卻頗能容忍乃至優(yōu)待”
考察事實,就知道這話是相當有道理。
比如解縉是洪武二十一年的進士,朱元璋對他非常敬重,曾經(jīng)對他說
:‘朕與爾義則君臣,恩猶父子,當知無不言?!?nbsp;
解縉寫了封萬言書,洋洋灑灑,自稱“率意狂愚,無所避忌”,把朱元璋的政策從頭到尾,批評的體無完膚。
甚至連朱元璋看什么書,他都要干涉,橫加指責,肆意批評
“
臣見陛下好觀《說苑》、《韻府》雜書與所謂《道德經(jīng)》、《心經(jīng)》者,臣竊謂甚非所宜也?!墩f苑》出于劉向,多戰(zhàn)國縱橫之論;《韻府》出元之陰氏,抄輯穢蕪,略無可采。”
這樣的指責可以說是相當無理的。如果換了滿 清的皇帝比如康熙乾隆之類,遇到這樣的上書,最輕的處罰是斬首,重一點是批示一個“大肆狂吠”,然后凌遲,滿門抄斬。
結(jié)果朱元璋看了之后,雖然覺得其中的觀點都比較迂腐,對他個人的指責攻擊也沒有多少道理可言,但還是稱贊解縉的才能(“帝稱其才”)。他覺得性情狂傲自恣的解縉是一個人才,但還需要學(xué)習磨練一下,后來解縉的父親到京城,朱元璋就對他說“大器晚成,若以而子歸,益令進學(xué),后十年來,大用未晚也?!?nbsp;
顯然朱元璋的意思還是把解縉這樣的人才留給他的孫子。
朱元璋說解縉和他的關(guān)系“恩猶父子”,這也并非虛言,兩人之間的感情確實是非常深厚的。朱元璋死后,解縉馬上就到了京師,當“有司劾縉違詔旨”的時候,解縉說“賓天之訃忽聞,痛切欲絕。母喪在殯,未遑安厝。家有九十之親,倚門望思,皆不暇戀。冀一拜山陵,隕淚九土?!?nbsp;
應(yīng)該說這里包含的感情還是相當真摯的,決非虛情假意。
同樣,對另一個大才子大學(xué)者方孝孺,朱元璋也相當尊重,左東嶺說朱元璋“曾經(jīng)多次原諒方孝孺”,應(yīng)該是符合事實的。
明史中的記載是
“太祖喜其舉止端整,謂皇太子曰:‘此莊士,當老其才?!Y遣還。后為仇家所連,逮至京。太祖見其名,釋之。二十五年,又以薦召至。太祖曰:‘今非用孝孺時?!?nbsp;
“及惠帝即位,召為翰林侍講。明年遷侍講學(xué)士”
朱元璋所謂:‘今非用孝孺時‘,應(yīng)該也是把他留給自己孫子使用,所以建文一即位,就馬上召用他。
另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練子寧,他是洪武十八年中進士,在殿試對策的時候,居然在當廷對朱元璋猛烈抨擊斥責說“天之生才有限,陛下忽以區(qū)區(qū)小故,縱無窮之誅,何以為治”,本以為朱元璋聽了之后會大發(fā)雷霆,結(jié)果出人意料,朱元璋很高興,把他擢升為一甲二名(明史中的記載:“太祖善其意,擢一甲第二,授翰林修撰”)
正因為朱元璋奠定下的這個基礎(chǔ),到了建文帝的時候,朝中文官大多都是剛烈正直之輩,靖難之役,有這么多的文臣,自愿殉難,堅決不肯在暴力下低頭屈服,決非偶然,應(yīng)當朱元璋時代就孕育養(yǎng)成的風氣
建文帝剛登基的時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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