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勝十?dāng) 迸c“四勝四敗”
下面我將荀彧的“四勝四敗”與郭嘉的“十勝十?dāng) 敝睾系牟糠植橐惶?,以方便大家比對?/p>
紹貌外寬而內(nèi)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達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荀彧)
紹外寬內(nèi)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nèi)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遠近,此度勝四也。(郭嘉)
紹遲重少決,失在后機,公能斷大事,應(yīng)變無方,此謀勝也。(荀彧)
紹多謀少決,失在后事,公策得輒行,應(yīng)變無窮,此謀勝五也。(郭嘉)
紹御軍寬緩,法令不立,士卒雖寡,其實難用,公法令既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荀彧)
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十也?!?(郭嘉)
紹憑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誠心不為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者無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咸原為用,此德勝也。(荀彧)
紹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誠而行,不為虛美,以儉率下,與有功者無所吝,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原為用,此德勝六也。(郭嘉)
二者如此雷同究竟是純屬巧合還是《傅子》與《三國志》的兩種不同版本的“勝敗論”中有一種是假的?
我個人的觀點傾向于后者。對同一事物不同的人持有相似看法和觀點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像“十勝十?dāng) 迸c“四勝四敗”這樣相似到連表達方式和部分言辭語句都幾近一致這等地步,似乎就不是一句“巧合”所能解釋得了的了。何況曹操如果真的曾先后聆聽過這宛若孿生兄弟般的兩篇高論,怕不會兩次都喜笑顏開而是要罵后進言者拾人牙慧無恥之尤了。
確定了《傅子》與《三國志》兩個版本的“勝敗論”不可能都曾真的發(fā)生過,下面要做的是分辨其中哪一種說法才是假的。
首先來看一下記載“十勝十?dāng) 钡摹陡底印泛汀八膭偎臄 钡摹度龂尽犯髯缘某蓵鴷r間。
《傅子》的作者傅玄出生于公元217年,卒于公元279(一說278年),故此雖然不能考證《傅子》的具體成書時間,卻可以肯定這一日期是在公元279年之前。而《三國志》則是陳壽在公元280年晉統(tǒng)三分之后才開始編纂,由此可知《三國志》的成書時間要晚于《傅子》,因而也就可以排除傅玄簡選《三國志》中“四勝四敗”的內(nèi)容加以補充并將之安置在郭嘉頭上的可能性。反過來說,《三國志》中的“四勝四敗”有沒有可能是陳壽將《傅子》原文刪減后張冠李戴給了荀彧?答案同樣是不可能。一是未
有陳壽作《三國志》時曾參照《傅子》或以《傅子》為基礎(chǔ)素材的紀錄;二則對照《三國志》與裴松之所注引《傅子》的內(nèi)容多相抵觸;三者以陳壽修史的嚴謹態(tài)度斷不至于疏忽到誤將郭嘉抄作荀彧的地步。排除了《三國志》與《傅子》相互沿用的可能性,對于二書的這一段落之所以會如此相似比較合理的解釋就是在《傅子》與《三國志》成書之前已經(jīng)有某種(或數(shù)種)史料記載了“勝敗論”一事而傅玄和陳壽中的某人在引用時做了相應(yīng)變更(更換主角加以損益),當(dāng)然也有可能原本就有內(nèi)容相近而主角不同的兩個版本的“勝敗論”存在,由于傅玄、陳壽二人沿用了不同的版本從而導(dǎo)致了“十勝十?dāng) 迸c“四勝四敗”兩種“勝敗論”并存的局面出現(xiàn)。
再來看一下《三國志》與《傅子》記載的兩種“勝敗論”各自發(fā)生的背景時間。
荀彧“四勝四敗”的發(fā)生時間《三國志》記載的較為明了,是在漢獻帝建安二年曹操遭受宛城之?dāng)『蟆!陡底印吩瓡鴦t已亡佚,現(xiàn)存于世的僅只是散落于各書中的一鱗半爪,故而要推斷郭嘉“十勝十?dāng) 碧岢龅臅r間只能從《三國志%26amp;#8226;郭嘉傳》中裴松之所注引的那段《傅子》殘文入手。裴松之將《傅子》的這段文字放在了《郭嘉傳》中“彧薦嘉。召見,論天下事。太祖曰:使孤成大業(yè)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表為司空軍祭酒”之后,如此很容易讓人認為郭嘉的“十勝十?dāng) 本褪瞧渑c曹操初次見面所發(fā)的雄論(曾有著述持此觀點)。而《傅子》原文的語境同樣也給人以這樣的印象----曹操問計于郭嘉,與劉備在隆中初見諸葛亮?xí)r的發(fā)問很有幾分相似③,都敘述了自己的現(xiàn)狀、遭遇、及打算,不同之處在于劉備著眼于匡扶天下,而曹操的著眼點是要消滅眼下最大的敵人袁紹。這種發(fā)問方式通常只見于交談雙方彼此并不熟悉的情況下----如果郭嘉已是久隨曹操,自當(dāng)對曹操的現(xiàn)狀及遭遇了如指掌,曹操若發(fā)此問,但言“吾欲討袁,如何”即可,無須做這許多鋪墊。
也就是說《傅子》是認為郭嘉與曹操初次見面時即拋出了“十勝十?dāng) 边@一論調(diào),從而獲得了曹操的青睞。此說乍看似無不妥,可只是憑借《傅子》的這一記載,就可以斷定其“十勝十?dāng) 敝f系子虛烏有了。原因有二:
一則郭嘉對素未謀面的曹操的行事為人可能會有所耳聞,但絕不可能細致入微到卜一見面就能接連敘述出曹操十大優(yōu)勢的地步。這一點在《三國志%26amp;#8226;郭嘉傳》中亦可找到佐證:“(曹操)召見(郭嘉),論天下事。太祖曰:使孤成大業(yè)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由此可見郭嘉初次見曹操,不僅使曹操領(lǐng)教了自己的才華
學(xué)識,也使自己對曹操的雄略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如果郭嘉在見曹操之前就已對其了解的如此透徹、深刻,只怕見面之后便不會再喜出望外的發(fā)什么“真吾主也”這般感慨。二則據(jù)《三國志》可知,郭嘉投靠曹操是在建安二年,而《傅子》的這段話中卻有“嘉又曰:紹方北擊公孫瓚,可因其遠征,東取呂布”的字樣。參照《后漢書》④可知,袁紹北征公孫瓚是建安三年的事,建安三年的情勢成了建安二年郭嘉口中的時局,此間矛盾,不言而喻。
因而我的觀點是郭嘉的“十勝十?dāng) 敝皇恰陡底印返拇鄹幕蛟偌庸ぃ瑲v史上并不曾真的發(fā)生過。綜述一下我的理由:
一是兩種大同小異的“勝敗論”不可能出現(xiàn)于同一時代、同一陣營、同一主子的不同謀士身上;
二則《傅子》中的“十勝十?dāng) 庇兄旅募劼┒度龂尽分械摹八膭偎臄 眳s沒什么明顯的破綻;
三者單純作為史籍來講《傅子》的權(quán)威性與歷史地位遠不及《三國志》,僅從裴松之注引《傅子》的只言片語上看,其內(nèi)容已是多有舛誤。
寫這篇東西并不是刻意去剝奪郭嘉的“功績”,只是想告訴人們書上言之鑿鑿的事情未必都是真的。何況郭嘉初見曹操即能使曹操認定“使孤成大業(yè)者必此人也”,其所作論述理當(dāng)是可以與諸葛亮的《隆中對》相媲美的真知灼見,而不是“十勝十?dāng) 边@樣的浮華之辭(官渡之戰(zhàn)有“十勝”之名的曹操如果不是得益于許攸的反水只怕也未必能將背負“十?dāng) 睈涸u的袁紹打得一蹶不振慚恨而死),可惜的是郭嘉的那番話沒有諸葛亮的《隆中對》那么幸運可以光炳千秋,而是如大多數(shù)古籍一樣湮滅無聞了。
①傅子曰:太祖謂嘉曰:“本初擁冀州之眾,青、并從之,地廣兵強,而數(shù)為不遜。吾欲討之,力不敵,如何?”對曰:“劉、項之不敵,公所知也。漢祖唯智勝;項羽雖強,終為所禽。嘉竊料之,紹有十?dāng)?,公有十勝,雖兵強,無能為也。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一也。紹以逆動,公奉順以率天下,此義勝二也。漢末政失于寬,紹以寬濟寬,故不攝,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勝三也。紹外寬內(nèi)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nèi)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遠近,此度勝四也。紹多謀少決,失在后事,公策得輒行,應(yīng)變無窮,此謀勝五也。紹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誠而行,不為虛美,以儉率下,與有功者無所吝,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原為用,此德勝六也。紹見人饑寒,恤念之形于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也,所謂婦人之仁耳,公于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于大
事,與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之所周,無不濟也,此仁勝七也。紹大臣爭權(quán),讒言惑亂,公御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八也。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勝九也。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十也。”太祖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也!”嘉又曰:“紹方北擊公孫瓚,可因其遠征,東取呂布。不先取布,若紹為寇,布為之援,此深害也?!碧嬖唬骸叭??!?-《三國志郭嘉傳》②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紹內(nèi)懷不服。紹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強。太祖方東憂呂布,南拒張繡,而繡敗太祖軍于宛。紹益驕,與太祖書,其辭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動靜變于常,眾皆謂以失利于張繡故也。鐘繇以問彧,彧曰:“公之聰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慮。”則見太祖問之,太祖乃以紹書示彧,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彧曰:“古之成敗者,誠有其才,雖弱必強,茍非其人,雖強易弱,劉、項之存亡,足以觀矣。今與公爭天下者,唯袁紹爾。紹貌外寬而內(nèi)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達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紹遲重少決,失在后機,公能斷大事,應(yīng)變無方,此謀勝也。紹御軍寬緩,法令不立,士卒雖寡,其實難用,公法令既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紹憑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誠心不為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者無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咸原為用,此德勝也。夫以四勝輔天子,扶義征伐,誰敢不從?紹之強其何能為!”太祖悅。--《三國志荀彧傳》
③(劉備)因屏人曰:“漢室傾頹,奸臣竊命,主上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于天下,而智術(shù)淺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三國志諸葛亮傳》
④建安三年,袁紹復(fù)大攻瓚?!逗鬂h書公孫瓚傳》
作者:落寞之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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