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破卷之孫堅身世考
要討論孫堅其人,對其世系、出身作一番了解顯然是必要的。但縱觀《三國志》全文及裴注,均未提及孫堅先人名諱、官爵,除了《三國志·孫堅傳》中那一句模棱兩可的“蓋孫武之后也”外,孫堅世系幾乎無從查考。但在與裴松之同時代人物的一些著作中,卻記載了一個神秘的鐘瓜人。
據(jù)說這個叫孫鐘的種瓜人,因為人品好而受到神靈護佑,澤被子孫。但他的身份,特別是他與孫堅的關(guān)系,在諸多作品中,說法不盡相同。有說他是“堅之父”的,也有說他是“堅之祖”的,莫衷一是,而且古漢語的簡潔令得這個“堅之祖”的意思不甚明了,究竟是指孫堅的祖父還是指孫堅的先祖,后人各有各的理解,這樣一來,孫鐘的身份認(rèn)定,就顯得撲朔迷離了。
除了這位叫孫鐘的先人外,有關(guān)孫堅的出身,是貧是賤,勞苦大眾亦或地方豪強,后人也有不同見解。筆者想就這一系列問題作一番小考。
一、傳說考異
要弄清楚孫鐘的身份,我們先不妨先看看孫鐘與孫堅關(guān)系的兩種說法均出自何處:
孫鐘為“堅之祖”說,見《宋書·符瑞志上》以及《太平御覽·卷五五九》引《幽明錄》?!端螘し鹬旧稀返淖呱蚣s是南朝梁人,《太平御覽》雖然成書于宋代,但所引《幽明錄》的作者劉義慶卻是南朝宋人,比沈約還要早。
孫鐘為“堅之父”說,見劉敬叔的《異苑》、《太平御覽·卷九七八》所引《幽明錄》以及近代大文豪魯迅先生所撰《古小說鉤沈》。劉敬叔和劉義慶一樣,也是南朝宋這一時期的人,而魯迅的《古小說鉤沈》中相關(guān)內(nèi)容則均為輯錄或引《幽明錄》。
除此之外,一些其它的書中也有類似或相關(guān)記載,但或者未言及孫鐘與孫堅關(guān)系,或者成書年代較晚,總的來說,較為原始的記載基本就出自《幽明錄》、《異苑》和《宋書》這三部書中。其中《幽明錄》和《宋書·符瑞志上》的記載較為相近,大意都是孫鐘種瓜,遇神仙指點,后來“祖墳冒煙”,澤被子孫;《異苑》則略有不同,雖然也是寫孫鐘種瓜,遇神仙指點,但“祖墳冒煙”的事卻改成了孫鐘死后神仙暗示孫堅,以及地里冒出沙子,喻指他會做長沙太守。(諸說原文筆者一并摘錄附于文后以資參考)
上述三部書均為南朝時期著作,《幽明錄》和《異苑》成書于南朝宋,《宋書》系二十四史之一,乃南朝梁為前朝宋所撰正史。應(yīng)該說,三部書的作者與裴松之基本上是同時代的人。于是難免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為什么多部同時代的作品中都有提到孫鐘,而裴松之的注中卻不見孫鐘的事跡呢?
眾
所皆知,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可謂不避繁蕪,以常理推之,孫鐘故事,裴松之不應(yīng)視而不見,然而孫鐘其人又的確不見于裴注。難道裴公當(dāng)真疏乎了? 其實不然。倘若仔細(xì)察閱裴注,就不難發(fā)現(xiàn),裴松之實際上是注意到了這個故事的。裴注不但輯錄了這個故事,而且其所注引的記載較之《幽明錄》諸書更為原始,之所以沒有引起注意,只不過是因為其中沒有提到孫鐘的人名而已?!度龂尽O堅傳》裴注引《吳書》相關(guān)記載如下:
堅世仕吳,家于富春,葬于城東。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上屬于天,曼延數(shù)里。眾皆往觀視。父老相謂曰:“是非凡氣,孫氏其興矣!”及母懷妊堅,夢腸出繞吳昌門,寤而懼之,以告鄰母。鄰母曰:“安知非吉征也?!眻陨?,容貌不凡,性闊達,好奇節(jié)。
雖然《吳書》中沒有提到孫鐘,但數(shù)種說法中差不多都有提到孫家“祖墳冒煙”的事,其中《宋書·符瑞志上》與韋昭《吳書》對比,所記部分內(nèi)容簡直一字不差,都寫的是“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以此推之,筆者認(rèn)為諸說應(yīng)出同源,當(dāng)然,劉敬叔的《異苑》的記載較為另類,權(quán)且不論。
《吳書》的作者韋昭是三國時東吳人,比劉義慶等人早了上百年,《吳書》所記顯然更為原始。但與后世諸說相比,為何《吳書》中只記載“祖墳冒煙”之事,而缺失了孫鐘種瓜遇神的故事呢?參考諸說異同,筆者認(rèn)為,之所以如此,有兩種可能:一是根本沒有孫鐘此人,這個傳說的原始形態(tài)就是如《吳書》中所記,后世諸說均以此為藍本進行改造并創(chuàng)作出孫鐘這個主人公來;另一種可能則是孫鐘確有其人,但《吳書》出于立場考慮,認(rèn)為不便直書孫堅祖上是瓜農(nóng),故而略去了“孫鐘種瓜遇神”之事,而只保留了“祖墳冒煙”的故事。
二、孫鐘其人
既然諸說同源,而《吳書》最早甚至可能是故事的原始出處,那么我們不妨以《吳書》的記載為基礎(chǔ)并參考后世諸說,分析一下孫鐘的身份,究竟是孫堅的父親?祖父?還是更早的先祖?當(dāng)然,這個分析的前提是我們認(rèn)為孫鐘確有其人。
按《吳書》所記,在人們發(fā)現(xiàn)孫氏“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之后,“父老相謂曰:‘是非凡氣,孫氏其興矣!’”,再后才“母懷妊堅”,孫堅出世。所以這些故事里的“?!?,也就是神仙指點給孫鐘的那個葬地,肯定不會是孫堅父親的,否則父親已然安葬,母親何來身孕?這個“冢”,顯然是孫氏更早的先人的(至少也得是孫堅祖父的),可以說是孫家的祖墳。
故事里的那個“?!保莻€神仙為孫鐘指點的葬地到底葬的是誰,其實無非三種可能:孫
鐘的父親、孫鐘的母親,或者孫鐘本人。筆者認(rèn)為,按常理,這個“?!辈粦?yīng)當(dāng)屬于孫鐘早已過世,已然入土安葬的父親(否則就得挖祖墳,遷墳);而對于父系社會來說,祖宗保佑通常指男性,因此這個“冢”也不應(yīng)當(dāng)是與孫鐘相依為命的母親的。說到底,這個“冢”只可能是給孫鐘自己的,關(guān)于這一點,《異苑》的記載可以作為旁證。 《異苑》中記載的故事雖然與《幽明錄》諸書所記不盡相同,但卻明確說了那個葬地是孫鐘的,并且孫堅在孫鐘的墓地里受到了神仙的指點。因此,筆者認(rèn)為,這個傳說的原始版本中,神仙為孫鐘指點的葬地,是給孫鐘本人的,如果這個“?!笔菍O鐘的,而前面已經(jīng)提到,那個“冢”從邏輯上不可能是孫堅父親的,顯然,“堅之父”的說法不能成立。
而且筆者以為,《異苑》中的故事之所以有異于諸書,極有可能就是由于它在堅持“孫鐘是孫堅父親”和“墓地是孫鐘的”這兩大前提的同時,無可避免地要面對“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與“母懷妊堅”之間的邏輯矛盾,在兩難之下,不得不進行修正,于是刪去了“祖墳冒煙”的故事,又另編了一個“喻指長沙”的故事補上去。
既然“堅之父”的說法在邏輯上不能成立,即孫鐘不可能是孫堅的父親,那么,孫鐘會是孫堅的祖父嗎?
筆者認(rèn)為,古漢語雖然簡潔,但事實上也盡量避免造成歧義,在《三國志》和其它古人的著作中,其實都是清清楚楚地寫“祖父”,而并不會將“祖父”略寫作“祖”。所以,筆者認(rèn)為,“堅之祖”的意思,并不是指孫堅的祖父,而應(yīng)當(dāng)是指孫堅的先祖。
于是我們也不難得出結(jié)論:這個傳說是講孫堅的先祖,他因為至孝篤信、樂善好施,受到上天的嘉獎,得以澤被后世,自孫堅始,富春孫氏逐漸興旺顯達。
三、孫武之后
盡管孫鐘很有可能是孫堅的某個先祖,但由于他實在是藉藉無名,所以無論韋昭修《吳書》還是陳壽作《三國志》,顯然都不會有他的位置。這樣一來,在編史時,孫堅仍然要面對世系不明的尷尬,并且這個尷尬的問題,事實上也終于沒能得以解決。面對這個問題,陳壽在《三國志·孫堅傳》中,只是以一句“蓋孫武之后也”草草掩過。
所謂的“蓋孫武子之后”,顯然是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原因就在于,三國魏晉時期的史料,確實無法證實孫堅究竟是否孫武之后,不僅如此,除了魯迅《古小說鉤沈》所載唐人李翰《蒙求注》中《類林雜說》七引《幽明錄》外,絕大多數(shù)有關(guān)孫鐘的傳說中,都沒有提及孫鐘系孫武之后。也就是說,在唐以前,人們對孫堅(以及孫鐘)與孫武的關(guān)系
,均持審慎態(tài)度。這里需要提及一下的是,其實不僅是孫堅,就連名震天下的兵圣孫武,在歷史上也是個世系不明的人物。 從尊重歷史的角度講,陳壽《三國志》對孫堅世系的處理,是理智并且負(fù)責(zé)任的。但在一個有著強烈“祖先崇拜”傳統(tǒng)的社會,這顯然也是令人遺憾的結(jié)果。于是在之后的歲月中,一件不可思議卻又合乎情理的事情發(fā)生了——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到了宋代,孫堅的世系竟然一掃昔日“模糊”的面貌,而變得“清晰”起來。
在唐代林寶所撰《元和姓纂》一書中,有關(guān)孫氏的資料尚較為原始,但到了宋代,在歐陽修等人所修《新唐書》的《宰相世系表》和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中,孫家的世系發(fā)生了重大改變,不僅孫武的世系變得一清二楚,而且自孫武到孫堅這一段的世系也被修得一清二楚。
這個橫空出世的孫姓世系,在其后的上千年中成為主流,雖然歷代學(xué)者對此均有過這樣或那樣的意見,但直到近代,隨著研究的深入,人們對這個世系所發(fā)出的質(zhì)疑聲才變得越來越大。質(zhì)疑的結(jié)果是,不僅孫堅與孫武的關(guān)系成問題(孫臏與孫武的關(guān)系也是大有疑問的),連孫武本人的身世也大有懸疑,由于這些問題至今未有定論,所以筆者在這里也不準(zhǔn)備作過多的糾纏。
倘若一定要追問孫堅究竟是不是孫武之后,個人認(rèn)為,仍然要回到陳壽那句“蓋孫武子之后”來。按《史記》之說,孫武原本齊人,后為吳將,為吳國興起立下了大功,除此之外,各種史籍資料對孫武的生平,尤其是他的生前身后,并沒有太多記載,或許唯一能讓人感到些許欣慰的是成書于東漢時期的《越絕書》。
據(jù)《越絕書》記載:“吳縣巫門外大冢,孫武冢也,去縣十里。”倘若孫武確實終老于吳,而孫堅恰恰又是吳郡富春人,這的確很容易使人在二者之間產(chǎn)生某種聯(lián)想。另外,從現(xiàn)有史料看,在孫武甚至更晚的時期,吳越一帶似乎沒有其它孫姓氏族,考慮到秦漢時期嚴(yán)格的戶籍制度,姓氏遷徙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中原和荊楚地區(qū)的孫姓遷入?yún)窃揭粠У目赡苄圆荒苷f沒有,但應(yīng)該不是特別大,似乎也未見到相關(guān)的史料記載。綜合多方面來分析,筆者認(rèn)為,孫堅作為孫武的后人,其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
當(dāng)然,“可能”終究是可能,面對孫氏源流眾多(筆者所知的,戰(zhàn)國以前大約就有七個姓源)、相關(guān)史料又相當(dāng)潰乏的狀況,想在這個問題上作一個明確的判斷,確實是極其困難的,甚至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wù)。
或許正是由于上述的諸多可能性,陳壽在既無法證實又無法證偽的情況下,只好用了一個“蓋”字來表明自己的立場,“蓋”,盡管不是很肯定的語氣,但卻表明了作者的一種
猜測,盡管陳壽作此猜測的理由,我們已無從知曉,但作為著史者來說,這種猜測絕不會是毫無根據(jù)的憑空想象。 四、孫堅家境
前面已經(jīng)提過,《三國志》全文及裴注,均未提及孫堅先人名諱、官爵。裴注引韋昭《吳書》中說“堅世仕吳”,有人認(rèn)為這種說法系撰者虛飾之辭,不足為信,但陳寅恪先生卻根據(jù)“堅世仕吳、家于富春”,認(rèn)為“孫氏為江東地區(qū)不以文化見稱的次等士族”(見《陳寅恪魏晉南北朝演講錄》)。
盡管與陳寅恪先生的看法有不盡相同之處,但筆者認(rèn)為陳寅恪先生所論實有闡奧發(fā)微之效。筆者以為,孫堅得以“少為縣吏”,依漢末社會形勢看,則其家境應(yīng)不至過于微寒,甚至在鄉(xiāng)里還應(yīng)當(dāng)略有威望。而“堅世仕吳”從另一角度看,正說明孫氏一門未出朝臣大員,至多不過郡縣百石之吏,由此觀之,《吳書》云“堅世仕吳”則未必虛飾之辭,其遣詞用句,言簡而意賅,誠不失史家風(fēng)范。
當(dāng)然,《吳書》中所云“冢上數(shù)有光怪……堅生,容貌不凡,性闊達,好奇節(jié)”之事,則顯然是附會神異之說,但考慮到時代特征,亦不足為奇。
盡管《吳書》、《幽明錄》等書記載的有關(guān)孫鐘的故事有相當(dāng)程度的虛構(gòu),加之語焉不詳,能說明的問題也很有限,但細(xì)細(xì)品讀之后卻會發(fā)現(xiàn),其實這類故事恰恰也從某個角度反映了孫堅的家庭或家族背景。
首先,當(dāng)人們發(fā)現(xiàn)孫家“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之后,鄉(xiāng)中父老都說“是非凡氣,孫氏其興矣!”,既然說“孫氏其興矣”,反過來理解,那便有之前孫氏未興之意,正與“堅世仕吳”相符;
其次,種瓜為生,雖然并不顯達,但至少還算是良家,并且說到孫鐘時,差不多都提到他“至孝篤信”,孫鐘熱情款待幻作凡人的司命,也稱得上是“樂善好施”了,這些都是難得的優(yōu)秀品質(zhì),也算是為孫氏的家風(fēng)作一個注解吧。
另外,《吳書》說孫堅出生后“容貌不凡,性闊達,好奇節(jié)”,似乎又在暗示其性情有異于其父母。這一點從孫堅與父親去錢唐途中遇到海賊的經(jīng)歷中也能看出些許端倪,在孫堅要求擊討海賊時,他父親卻認(rèn)為這種事 “非爾所圖也?!?,而當(dāng)孫堅智退海賊并“斬得一級以還”后,其父的反應(yīng)是“大驚”,這就足以看出兩人的個性有較大差異。
我們從孫堅的性情,便可反過來推測其父親應(yīng)當(dāng)是個較為本分的人,這一點,從孫堅和他的孿生哥哥孫羌的表字就能看出來,一個叫文臺,一個叫圣臺,拿“文”和“圣”對比一下孫策、孫權(quán)名字中的“策”、“權(quán)”、“符”、“謀”,這種反差,是顯而易見的。
按
《三國志·孫堅傳》的記載,孫堅智退海賊之后“由是顯聞”,說明在此之前,孫堅名頭不響,而象他這種年紀(jì)的青年人,如果是世家子弟,則應(yīng)當(dāng)是以知書達理而顯名的,這就說明孫堅絕不是那種名門望族,甚至連陳寅恪先生所稱的“不以文化見長的次等士族”也算不上。筆者認(rèn)為,孫堅家應(yīng)當(dāng)屬于當(dāng)?shù)氐母晦r(nóng)階層,受教育程度雖然無法與世族大姓相提并論,但比窮苦百姓又要高出一籌。盡管世代向往著躋身官場,但由于先天不足,只能勉強在基層混個百石小吏。我們從《三國志·孫靜傳》中“堅始舉事,靜糾合鄉(xiāng)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為保障,眾咸附焉”來看,孫氏族群在當(dāng)?shù)厥怯幸欢ǖ囊?guī)模的,這可能也是孫家雖然一直沒人做大官,但尚能保持“世仕吳”的原因之一。 如果說在孫堅的父輩、祖輩時,富春孫氏還只是當(dāng)?shù)剌^大、較富庶的族群的話,那么,隨著孫堅的崛起,富春孫氏便逐漸躋身于地方豪族之列,但仍不能以士族視之,筆者認(rèn)為,直到孫權(quán)時代,王權(quán)光芒之下的孫家才能稱得上陳寅恪先生所說的“不以文化見長的次等士族”。
(正文完)
附:孫鐘故事諸說
孫鐘富春人,堅父也。與母居,至孝篤性,種瓜為業(yè)。忽有三年少容服妍麗,詣鐘乞瓜。鐘為設(shè)食出瓜,禮敬殷勤。三人臨去,曰:“我等司命郎,感君接見之厚,欲連世封侯,欲數(shù)世天子?!辩娫唬骸皵?shù)世天子故當(dāng)所樂?!币驗殓姸沟兀鲩T悉化成白鵲。一云,孫堅喪父,行葬地,忽有一人曰:“君欲百世諸侯乎?欲四世帝乎?”笑曰:“欲帝。”此人因指一處,喜悅而沒。堅異而從之。時富春有沙漲暴出,及堅為監(jiān)丞,鄰黨相送于上,父老謂曰:此沙狹而長子,后將為長沙矣。果起義兵于長沙。
————(〔南朝宋〕劉敬叔《異苑》)
堅世仕吳,家于富春,葬于城東。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上屬于天,曼延數(shù)里。眾皆往觀視。父老相謂曰:“是非凡氣,孫氏其興矣!”及母懷妊堅,夢腸出繞吳昌門,寤而懼之,以告鄰母。鄰母曰:“安知非吉征也?!眻陨菝膊环?,性闊達,好奇節(jié)。
————(《三國志》裴注引韋昭《吳書》)
孫鐘,吳郡富春人,堅之祖也。與母居,至孝篤信,種瓜為業(yè)。忽有三年少詣乞瓜,鐘為設(shè)食,臨去曰:“我司命也。感君不知何以相報。此山下善,可作冢?!睆?fù)言“欲連世封侯,而數(shù)代天子耶?”鐘跪曰:“數(shù)代天子,故當(dāng)所樂?!北銥槎梗唬骸熬缮较掳俨胶箢?,見我去處,便是墳所也?!毕律桨俨?,便顧見,悉化成白鶴也。
————(《太平御覽·卷五五九》引《幽明錄》)
孫
鐘,富春人,堅父也。與母居,至孝篤信,種瓜為業(yè)。有三少年,容范嘻麗,詣鐘乞瓜。受樂尾,為設(shè)食出瓜,禮敬殷勤。臨去曰:“我等司命,感郎見接之厚!”送出門,三人曰:“山中可作冢。”復(fù)言“‘欲連世封侯,為數(shù)世天子?!辩娫唬骸皵?shù)世天子!”言訖,悉化成白鵠。 ————(《太平御覽·卷九七八》引《幽明錄》)
孫堅之祖名鐘,家在吳郡富春,獨與母居,性至孝,遭歲荒,以種瓜為業(yè)。忽有三少年詣鐘乞瓜,鐘厚待之。三人謂鐘曰:此山下善,可作冢,葬之當(dāng)出天子。君可下山百步許,顧見我去,即可葬也。鐘去三十步便反顧,見三人并乘白鶴飛去。鐘死即葬其地,地在縣城東,冢上數(shù)有光怪云氣五色,上屬于天衍數(shù)里。父老相謂:此非凡氣,孫氏其興矣。
————(〔南朝梁〕沈約《宋書·符瑞志上》)
孫鐘,吳郡富春人,堅之父也;少時家貧,與母居,至孝篤信,種瓜為業(yè)。瓜熟,有三少年容服妍麗,詣鐘乞瓜。鐘引入庵中,設(shè)瓜及飯,禮敬殷勤,三人臨去,謂鐘曰:“蒙君厚惠,今示子葬地,欲得世世封侯乎。欲為數(shù)代天子乎?”鐘跪曰:“數(shù)代天子,故當(dāng)所樂?!北銥槎埂S衷唬骸拔宜久?,君下山,百步勿反顧?!辩娤律搅?,回看,并為白鶴飛去。鐘遂于此葬母,冢上有氣觸天。鐘后生堅,堅生權(quán),權(quán)生亮,亮生休,休生和,和生皓,為晉所伐,降為歸命侯。
————(魯迅《古小說鉤沈》輯錄《幽明錄》)
孫鐘,吳郡富春人也,孫武之后。鐘種瓜為業(yè),瓜初熟,有三人來就乞瓜。鐘遂引三人入草庵,設(shè)飯摘瓜以食之。三人食訖,謂鐘曰:“蒙君厚恩無披也,請視君葬地。”遂將之上山,謂曰:“欲得世世封侯數(shù)世天子?”鐘曰:“諾?!彼熘敢惶幙稍嶂?。三人曰:“我等是司命。君下山百步勿反顧。”鐘三十步,回首見三人化作白鶴飛去。鐘于指處葬父母,冢上常有紫氣屬天,漫延于地。父老曰:“孫氏興矣?!辩娚鷪裕治呐_,仕靈帝,為破虜將軍,長沙太守。堅生權(quán),字仲謀,漢末據(jù)江東,建立為吳,天子都揚州,號建業(yè),后都武昌。權(quán)生亮,亮生林,林生皓。皓為晉所伐,皓降晉,武帝封為歸命候,果四世天子為主。孫權(quán)號太皇,亮被廢,林為景皇帝,皓為后主皇帝,相繼六十八年。
————(魯迅《古小說鉤沈》載李翰《蒙求注》中《類林雜說》七引《幽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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