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的年齡
由于[張飛傳]未載其生年,為了弄清此點,惟有依上所記載,試作推斷。
這里首先需弄清兩點:
1、“少”的含義。
2、“俱事”的具體時間。
一、“少”的含義。(今暫以[蜀書]中之“少”來一窺究竟。)
1、從整體上來說,“少”是指某一特定的時間段。
董允傳:“(陳)祗字奉宗,汝南人,許靖兄之外孫也。少孤,長于靖家。弱冠知名,稍遷至選曹郎?!?/p>
關(guān)羽傳:“興字安國,少有令問,丞相諸葛亮深器異之。弱冠為侍中、中監(jiān)軍,數(shù)歲卒?!?/p>
郤正傳:“少以父死母嫁,單煢只立,而安貧好學(xué),博覽墳籍。弱冠能屬文,入為秘書吏?!?/p>
龐統(tǒng)傳:“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清雅有知人鑒,統(tǒng)弱冠往見徽,徽采桑于樹上,坐統(tǒng)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丈醍愔?,稱統(tǒng)當(dāng)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漸顯。”
法正傳注引三輔決錄注曰:“真字高卿,少明五經(jīng),兼通讖緯,學(xué)無常師,名有高才......初,真年未弱冠,父在南郡,步往候父,已欲去,父留之待正旦,使觀朝吏會?!?/p>
從上引數(shù)條記載可知,“少”是小于“弱冠”的時間段。
2、從字義上來說,“少”=“小時候”。(此含義又可細(xì)分為數(shù)個階段。)
⑴、廣義的“小時候”。(此義可作“從小”解。)
如[陳志]:
伊籍傳:“少依邑人鎮(zhèn)南將軍劉表?!?/p>
楊洪傳:“初,(張)裔少與洪親善?!?/p>
馬忠傳:“少養(yǎng)外家,姓狐,名篤,后乃復(fù)姓,改名忠。”
如[裴注]:
馬超傳注引典略曰:“騰少貧無產(chǎn)業(yè),常從彰山中斫材木,負(fù)販詣城市,以自供給?!?/p>
楊洪傳注引益部耆舊傳雜記曰:“(何)祗字君肅,少寒貧?!?/p>
楊戲傳注引華陽國志曰:“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p>
另,又有詞組“少孤”之“少”,亦作此解。如:
傳:“少孤,與母販履織席為業(yè)?!?/p>
穆皇后傳:“兄吳壹,少孤,壹父素與劉焉有舊,是以舉家隨焉入蜀?!?/p>
費(fèi)祎傳:“少孤,依族父伯仁?!?/p>
姜維傳:“少孤,與母居。”
呂乂傳:“乂少孤,好讀書鼓琴?!?/p>
⑵、學(xué)習(xí)階段。
如[陳志]:
杜微傳:“少受學(xué)于廣漢任安?!?/p>
周群傳:“父舒,字叔布,少學(xué)術(shù)于廣漢楊厚,名亞董扶、任安。”
周群傳:“群少受學(xué)于舒,專心候業(yè)。”
杜瓊傳:“少受學(xué)于任安,精究安術(shù)?!?楊洪傳:“洪少不好學(xué)問,而忠清款亮,憂公如家,事繼母至孝?!?/p>
如[裴注]:
劉焉傳注引陳壽益部耆舊傳曰:“董扶字茂安。少從師學(xué),兼通數(shù)經(jīng),善歐陽尚書,又事聘士楊厚,究極圖讖。遂至京師,游覽太學(xué),還家講授,弟子自遠(yuǎn)而至。”
秦宓傳注引益部耆舊傳曰:“(任)安,廣漢人。少事聘士楊厚,究極圖籍,游覽京師,還家講授,與董扶俱以學(xué)行齊聲。”
向朗傳注引襄陽記曰:“朗少師事司馬德操,與徐元直、韓德高、龐士元皆親善?!?/p>
霍峻傳注引襄陽記曰:“(羅)憲少以才學(xué)知名,年十三能屬文?!?/p>
譙周傳注引華陽國志曰:“文立字廣休,少治毛詩、三禮,兼通群書。”
⑶、知名階段。(如上引[周群傳]和[霍峻傳],需先“學(xué)習(xí)”,而后“知名”。)
如[陳志]:
楊戲傳:“少與巴西程祁公弘、巴郡楊汰季儒、蜀郡張表伯達(dá)并知名?!?/p>
諸葛亮傳:“亮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時人異焉?!?/p>
許靖傳:“少與從弟劭俱知名?!?/p>
如[裴注]:
諸葛亮傳注引魏略曰:“庶先名福,本單家子,少好任俠擊劍?!?/p>
楊儀傳注引楚國先賢傳云:“儀兄慮,字威方。少有德行,為江南冠冕?!?/p>
張嶷傳注引益部耆舊傳曰:“嶷出自孤微,而少有通壯之節(jié)?!?/p>
⑷、仕官階段。(如下引[秦宓傳]、[劉巴傳]、[傳]、[來敏傳]、[張翼傳],有了“名聲、才學(xué)”等,才少而“仕官”。)
如[陳志]:
劉焉傳:“焉少仕州郡,以宗室拜中郎,后以師祝公喪去官?!?/p>
簡雍傳:“少與有舊,隨從周旋?!?/p>
秦宓傳:“少有才學(xué),州郡辟命,輒稱疾不往?!?/p>
劉巴傳:“少知名,荊州牧劉表連辟,及舉茂才,皆不就。”
李嚴(yán)傳:“少為郡職吏,以才干稱?!?/p>
黃權(quán)傳:“少為郡吏,州牧劉璋召為主簿。”
如[裴注]:
傳注引益部耆舊雜記曰:“張任,蜀郡人,家世寒門。少有膽勇,有志節(jié),仕州為從事?!?/p>
傳注引三輔決錄注曰:“兄堅,字文固,少有美名,辟公府為黃門侍郎......援亦少有名行,太尉皇甫嵩賢其才而以女妻之?!?/p>
來敏傳注引華嶠后漢書曰:“艷好學(xué)下士,開館養(yǎng)徒眾。少歷顯位,靈帝時位至司空?!?/p>
張翼傳注引續(xù)漢書曰:“綱字文紀(jì),少以三公子經(jīng)明行脩舉孝廉?!?/p>
楊戲傳注引華陽國志曰:“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dá),不矜名節(jié)?!?3、“少”的范圍。(因以下問題[蜀書]中資料缺乏,遂合魏、吳二書以論之。)
以上四個階級雖同以“少”來表述,但其所表述的年齡卻不可一視同仁,當(dāng)是逐節(jié)遞增的。
上文曾談到,“少”是小于“弱冠”的時間段。而筆者亦曾在[“太子四友”生卒年考--兼略說“弱冠”與“少”]一文中指出過,“弱冠”,可泛指“十七歲至二十六歲”。
那么,此一“少”的時間段,是否就是從“一歲到十六歲”呢?
武帝紀(jì)注引魏書載王令曰:“去冬天降疫癘,民有凋傷,軍興于外,墾田損少,吾甚憂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年七十已上無夫子,若年十二已下無父母兄弟,及目無所見,手不能作,足不能行,而無妻子父兄產(chǎn)業(yè)者,廩食終身。幼者至十二止,貧窮不能自贍者,隨口給貸。老耄須待養(yǎng)者,年九十已上,復(fù)不事,家一人。”
這里,劃出了一個時間段--“幼者至十二止”。意既“十二歲以下的人沒有獨(dú)自養(yǎng)活自己的能力”,而曹操將此一類人稱為“幼”。
而在東漢時期,未成年之童子經(jīng)考試,優(yōu)異者可選為“童子郎”。如:
后漢書左雄傳:“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經(jīng),雄并奏拜童子郎?!?/p>
司馬朗傳:“十二,試經(jīng)為童子郎。”
綜合前言,則“少”似乎是指“十二歲至十六歲”。
當(dāng)然,這是將“幼”當(dāng)作“小于少”的年齡段來看的。而實際上“少”與“幼”在當(dāng)時亦可通用,皆為“年紀(jì)小的時候”之義。如:
袁紹傳注引英雄記曰:“紹生而父死,二公愛之。幼使為郎,弱冠除濮陽長,有清名?!?/p>
這里再取一例:孫登。
吳主傳:“(赤烏四年)五月,太子登卒。”
孫登傳:“立凡二十一年,年三十三卒?!?/p>
依此,可推出孫登出生于建安十四年(209年)。(241-32=209)
而吳主傳:“(魏黃初二年)帝欲封權(quán)子登,權(quán)以登年幼,上書辭封?!?/p>
黃初二年(221)-建安十四年(209)=12。
則時孫登以“十三歲”之齡稱“幼”。
當(dāng)然,不論“少”的下限為何,張飛之“少”都處于最后一個階段,既“仕官階段”。而且,還非是動筆動腦的文官,是上陣殺敵的武將。那么,此階段是多少歲呢?
最簡單的辦法,是將十六除以四(四個階段),得出此一“少”的范圍在“十三歲至十六歲”之間。
二、“俱事”的具體時間。
傳:“靈帝末,黃巾起,州郡各舉義兵,率其屬從校尉鄒靖討黃巾賊有功。
” 關(guān)羽傳:“亡命奔涿郡。于鄉(xiāng)里合徒眾,而羽與張飛為之御侮?!?/p>
由上兩條記載,再結(jié)合[張飛傳]的記載,可以看出:
1、劉備起兵于黃巾起義時的中平元年(184年)。
2、劉備的“屬從”是在“鄉(xiāng)里”亦既“涿郡涿縣”①招募的。
3、張飛是和關(guān)羽同時成為劉備的“屬從”的。
據(jù)此,我們應(yīng)該可以認(rèn)定,[張飛傳]中的“俱事”,當(dāng)正在中平元年(184年)。
或曰:關(guān)羽和張飛是在涿郡跟隨劉備的沒錯,但劉備本身是涿郡人,因而在時間上不一定就是中平元年(184年),可以更往前推一點。
現(xiàn)在,我們也來試看看[傳]的記載。
傳:“身長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顧自見其耳。少語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好交結(jié)豪俠,年少爭附之。中山大商張世平、蘇雙等貲累千金,販馬周旋于涿郡,見而異之,乃多與之金財。由是得用合徒眾。靈帝末,黃巾起,州郡各舉義兵,率其屬從校尉鄒靖討黃巾賊有功,除安喜尉?!?/p>
首先,“中山大商張世平、蘇雙等”,“見而異之”的本因有三:
1、外貌:“垂手下膝,顧自見其耳”。
2、性格:“少語言,善下人,喜怒不形開色?!?/p>
3、人緣:“好交結(jié)豪杰,年少爭附之”。
謹(jǐn)案:此“附”非“依從”之意,劉備之前的家境也容不得他養(yǎng)一批人。因而此處乃實指“靠近”。
簡雍傳:“簡雍字憲和,涿郡人也。少與有舊,隨從周旋。”
簡雍和張飛的背景差不多相同,亦是劉備的同鄉(xiāng)。但兩人一為“事”、一為“有舊”則又將兩人區(qū)別開來。
從其“有舊”語來說,簡雍應(yīng)既是“年少爭附之”的其中之一。然[張飛傳]不提此語,那么是否可以認(rèn)為,關(guān)羽和張飛在成為劉備“從屬”之前,并無深交。當(dāng)然,亦可以是陳壽省略掉了。
其次,“中山大商張世平”至“由是得用合徒眾”語,到底是指“黃巾起”之前還是之后?
“乃多與之金財”,確可“得用合徒眾”。
但是,若無戰(zhàn)事,此“徒眾”則需一直由劉備養(yǎng)著,他養(yǎng)得起么?
或曰,可一直由張、蘇二人供養(yǎng)。可是,若無戰(zhàn)事,劉備養(yǎng)來干甚?
由是,愚意以為此語乃是對下文“率其屬從”語的補(bǔ)充,既對其“屬從”來歷的說明。
而劉備“合徒眾”應(yīng)在“黃巾起”之后。
因此,在中平元年(184年)之前,關(guān)羽和張飛的確有可能與劉備“交結(jié)”,但相互
是對等的關(guān)系。至是年后,才轉(zhuǎn)換為“屬從”關(guān)系。 亦因此,關(guān)羽和張飛“俱事”的具體時間當(dāng)定在中平元年(184年)。
由是可以得出,張飛的生年大約在:
184-15=(建寧二年)169。
184-14=(建寧三年)170。
184-13=(建寧四年)171。
184-12=(熹平元年)172。
至其卒年,既章武元年(221年),時年五十(221-172=49)、五十一(221-171=50)、五十二(221-170=51)或五十三歲(221-169=52)。
(關(guān)于此四種可能,筆者更傾向于“建寧三年(170年)年說”,詳見拙作[“十五”與“少”])
附:
1、特例:“少”=“年紀(jì)小”。
魏延傳注引魏略曰:“夏侯楙為安西將軍,鎮(zhèn)長安,亮于南鄭與群下計議,延曰:聞夏侯楙少,主婿也,怯而無謀......”
此含義之“少”,不止[蜀書],甚至在全[三國志]中,也惟此一例。且非[陳志]原文,乃[裴注]。其他表“年紀(jì)小”之義時,有特定詞組,多與“年”連用。如:
董允傳:“(董)恢年少官微?!?/p>
諸葛亮傳注引魏略曰:“亮乃北行見備,備與亮非舊,又以其年少,以諸生意待之?!?/p>
疑[魏延傳]所注[魏略]脫一“年”字。
2、“少”的詞組。
除上文已示之“少孤”及“年少”外,尚另有幾個特定的詞組。如下:
⑴、“少時”。既“小時候”之意。
傳:“少時,與宗中諸小兒于樹下戲?!?/p>
秦宓傳:“譙允南少時數(shù)往諮訪,紀(jì)錄其言于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另,于[魏書]、[吳書]中尚有“時年少”、“年少時”之例,此處略過,不一一列明。
⑵、“少年”。特指“年紀(jì)小的人”。
傳:“好交結(jié)豪俠,年少爭附之?!?/p>
因[蜀書]中無“少年”之例,遂以同義之“年少”列出。
另,又有“少容”之“少”,亦取“年紀(jì)小的人”之義。如:
劉焉傳:“張魯母始以鬼道,又有少容,常往來焉家。”
⑶、少小(少長、少壯、童少等,因[蜀書]無,略過不表)。
費(fèi)詩傳:詩謂羽曰:夫立王業(yè)者,所用非一。昔蕭、曹與高祖少小親舊......
作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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