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隴文化—陜西—漢劇劇目系列《進(jìn)侯府》
秦隴文化—陜西—漢劇劇目系列《進(jìn)侯府》,???劇情????這是“拿王通”本戲的一部分。但沒找到全本,所以只好將這一部分印
劇情
這是“拿王通”本戲的一部分。但沒找到全本,所以只好將這一部分印出來。
張?jiān)氵M(jìn)寶(溫涼盞)得封里英侯之職,差王通搬來他表兄李平夫婦。這兩口子是極為天真幽默的人物,抱著小娃來了。張?jiān)愕脑勒晒⑶喟祝m然當(dāng)年對(duì)張?jiān)悴缓?,現(xiàn)在也來了。張?jiān)阋灰姎鈵?,?dāng)場(chǎng)罰跪大堂(后經(jīng)李平夫妻講情,才算完結(jié)。此劇又名“背娃進(jìn)府”。
這是小丑與彩旦的念做重戲,地方語匯越豐富,喜劇風(fēng)格越濃厚。
人 物 表
張 元 秀 小 生 里英侯
王 通 副 凈
李大奶奶 彩 旦(俊扮) 李平妻
李 平 大 丑
耿 青 白 末 張?jiān)勒?
張 元 秀:唔咳!(內(nèi)聲)
(張?jiān)闵?
張 元 秀:(引)深受皇恩,爵祿非輕。(坐)
(詩)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五種,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本爵張?jiān)?。只因進(jìn)寶有功,圣上見喜,封為里英侯之職。曾命王通去搬家眷,并接我表兄表嫂前來享榮,怎么還未見到來?
內(nèi) :走。
(王通上)
王 通:(引)迎接家眷事,報(bào)與侯爺知。
參見侯爺。
張 元 秀:免。
王 通:謝侯爺!
張 元 秀:命你去接家眷,可曾到來?
王 通:已到府外。
張 元 秀:穿堂而過。
王 通:是。侯爺命家眷穿堂而過。
內(nèi) :呵。(耿蓮英上,見張?jiān)?,二人同暗哭;耿蓮英下,張?jiān)阕?表大奶奶到。
王 通:稟侯爺,表大奶奶到。
張 元 秀:有請(qǐng)。
王 通:有請(qǐng)。(牌子送李大奶奶上,張?jiān)阌畲竽棠贪l(fā)呆,不語;張?jiān)阕屪?。李大奶奶身后背娃,手?zhí)旱煙袋。)
張 元 秀:不知表嫂駕到,為弟未曾遠(yuǎn)迎,多有得罪。(李大奶奶不語)為嫂為何不言?
李大奶奶:我莫問你,你是個(gè)誰呀?
張 元 秀:我是表弟張?jiān)恪?
李大奶奶:呵,你是我表弟張?jiān)?
張 元 秀:正是。
李大奶奶:我把你個(gè)崽尸殼子。(執(zhí)煙袋頭打張?jiān)?
王 通:(喊)喴!
李大奶奶:胡子大老爺。(跪)我莫說啥。
(張?jiān)?、王通同?
張 元 秀: 嫂
表 請(qǐng)起!(同起,張?jiān)?,李大奶奶?
王 通: 大奶奶
張 元 秀:表嫂,他是為弟門下之人,表嫂不必怕他。
李大奶奶:嗷,他是表弟門下之人?
張 元 秀:正是。
李大奶奶:為嫂可能管他得下嗎?
張 元 秀:表嫂能管得下。
李大奶奶:照這說,表弟你先坐下,待為嫂問他兩句話。
張 元 秀:請(qǐng)便。
李大奶奶:哎,胡子大老爺。
王 通:表大奶奶。
李大奶奶:我且問你,我表弟大嗎你大?
王 通:侯爺大,我小。
李大奶奶:你兩個(gè)誰管誰哩?
王 通:侯爺管我。
李大奶奶:嗷,我表弟管你,我是他的表嫂,可能管你得下?
王 通:表大奶奶也能管下。
李大奶奶:你這個(gè)人吆,能管下就說能管下,怎么是也能管下。
王 通:表大奶奶嗎,能管下。
李大奶奶:能管下了,聽表大奶奶與你吩咐。
王 通:是。
李大奶奶:你把我這旱煙包拿上,把那好雜拌煙與表大奶奶裝上一包。
王 通:是。
李大奶奶:快去。
王 通:是。
李大奶奶:還沒來哩?
王 通:表大奶奶太急了,我還將身未動(dòng)。
李大奶奶:快去快去!
王 通:是。(下)
張 元 秀:表嫂請(qǐng)坐!
李大奶奶:表弟,你坐你坐。表弟呀。
張 元 秀:表嫂。
李大奶奶:自你進(jìn)表,……
張 元 秀:原是進(jìn)寶。
李大奶奶:嗷,自你進(jìn)寶走后,我和你表哥說,表弟這一回上京,去進(jìn)涼水三碗,……
張 元 秀:哎,乃是溫涼玉盞。
李大奶奶:嗷,去進(jìn)溫涼玉盞,不坐官就不說,倘若坐官,定是個(gè)侯府。你表哥說,能坐個(gè)知府。到底你坐了侯府嗎知府?
張 元 秀:為弟是個(gè)侯府。
李大奶奶:看咋著哩,應(yīng)了為嫂的雞眼啦。
張 元 秀:哎,應(yīng)了表嫂的吉言了。
李大奶奶:不錯(cuò),應(yīng)了表嫂的吉言了,(生氣)哎,耿家姨夫那個(gè)老崽二一子,今天逼你那一口子改嫁,明天也逼你那一口子改嫁,把為嫂氣的,慌咧忙咧,叫的張哩張大嫂,王哩王阿婆,拿錐子的拿錐子,拿剪子的拿剪子,把你那一口子才奪回來,你是知道的,為嫂家貧,只有一條褲子,與你那一口子穿了,為嫂今天到衙門來,連褲子都沒有。(王通暗上)
王 通:(喊)喴!(李大奶奶慢看)
張 元 秀:表嫂有什么話,燈下再敘,請(qǐng)到下面,請(qǐng)。
李大奶奶:請(qǐng),哎,胡子大老爺。
王 通:表大奶奶講說什么?
李大奶奶:我和我表弟說話,你可喊啥哩?
王 通:請(qǐng)表大奶奶吃飯。
李大奶奶:嗷,是,請(qǐng)我吃飯。
王 通:正是。
李大奶奶:在那里吃飯?
王 通:在花亭吃飯。
李大奶奶:聽表大奶奶與你吩咐,我的飯完了,你就與我添飯。
王 通:是。
李大奶奶:我是菜完了,你就與我添菜,記下。
王 通:是。
李大奶奶:閑人閃開,表大奶奶吃飯來了。
(笑下)
內(nèi) :表大老爺?shù)健?
張 元 秀:有請(qǐng)(起迎)
王 通:有請(qǐng)。(牌子送李平上)
內(nèi) :(喊)喴喴喴!(李平發(fā)楞,往后看,見張?jiān)憬?,發(fā)楞,下跪,張?jiān)惴觥?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起。(李平呆起視張?jiān)?、王通。張?jiān)阕屪?表兄請(qǐng)坐。
(李平楞坐)
王 通:(喊)喴。(李平驚起,張?jiān)銛r。)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坐。(李平視張?jiān)?,楞,坐,王通送茶,李平接茶,發(fā)呆。)表兄請(qǐng)茶。(李平起,將杯放椅上,見禮,張?jiān)氵€禮。)表兄請(qǐng)坐。(李平坐,楞視。)
王 通:(喊)喴。(李平坐杯上茶倒,驚起。)
張 元 秀:無妨。(王通另打茶)請(qǐng)茶,(李平飲,將杯放地下,王通拾。)不知表兄駕到,為弟未曾遠(yuǎn)迎,多有得罪。(李平發(fā)楞,不語。)表兄為何不言?
李 平:這里說話不怕挨嘴捶嗎?
張 元 秀:無人敢打表兄。
李 平:我莫問你到底是個(gè)誰?
張 元 秀:我是你表弟張?jiān)恪?
李 平:嗷,你就是我表弟張?jiān)?
張 元 秀:正是。
李 平:我把你個(gè)好忘八旦!
王 通:(喊)喴!(李平驚起,跪。)
李 平:胡子大老爺,我莫說啥。(王通摻)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起,他是為弟衙下之人,表兄不必如此。
李 平:(起)嗷,他是你衙下之人,哥能管他不能?
張 元 秀:表兄能管他。
李 平:照這說,你且臥著。
張 元 秀:哎,坐著。
李 平:嗷,你且坐著,教哥把他安頓安頓。
張 元 秀:請(qǐng)便。
李 平:胡子大老爺。
王 通:表大老爺。
李 平:咱兩個(gè)莫見過面,咱也見個(gè)禮。
王 通:不消見禮。
李 平:哎,一定要見個(gè)禮。
王 通:好,還禮。
李 平:不消就不消。
王 通:哎,我與你還禮,你怎么不見禮呢?
李 平:哎哎哎,我說見禮,你可說不消,我當(dāng)你鉤鞋哩,沒了重見個(gè)禮。
王 通:不消了,不消了。
李 平:不消了,你可就吃了虧了。我且問你姓啥?
王 通:我姓王。
李 平:嗷,你姓黃?
王 通:姓王。
李 平:姓梁。
王 通:哎三橫一直的王。
李 平:嗷,是三橫一直的王。
王 通:正是。
李 平:你的大號(hào)?
王 通:我叫王通。
李 平:你的大號(hào)叫王通。
王 通:正是。
李 平:哎,王通大哥。
王 通:表大老爺。
李 平:我莫問你,我表弟大嗎你大?
王 通:侯爺大。
李 平:你兩個(gè)誰管誰哩?
王 通:侯爺管我。
李 平:嗷,我表弟管你,我是他表哥哩,能管你不能?
王 通:表大老爺也能管。
李 平:哎哎哎,能管就說能管,怎么說也能管?
王 通:能管能管。
李 平:哎呀,我進(jìn)了衙門,把這么大個(gè)人都能管下,要把我表大老爺?shù)募茏幽?背語)起哩。我先與他個(gè)厲害。嗚呀呔!
王 通:表大老爺。
李 平:你見了表大老爺,沒有規(guī)矩,站在那兒和我說話?與我跪下!
王 通:是。(跪)
李 平:有眼無珠的忘八旦!你把表大老爺當(dāng)了鄉(xiāng)里人,是不是?
王 通:我不敢。
李 平:與我站起來!
王 通:是。(起)
李 平:跪下。
王 通:是。
李 平:站起來,跪下,站起來,跪下,站起來?!?
王 通:表大老爺,我實(shí)實(shí)來不及了!
李 平:胡子大老爺起來,我是個(gè)耍性子人,你莫怪我,你若怪我,就是狗怪骨頭哩!
王 通:哎,那是什么話?
李 平:正經(jīng)話,你有事無事?
王 通:正事。
李 平:無事了,咱兩個(gè)在衙門口茶鋪喝茶,擾我,你開錢。
王 通:是。
李 平:哎,胡子大老爺,你請(qǐng)坐嗎。
王 通:我不便坐。
李 平:不便坐,教我看?
王 通:看什么呢?
李 平:看你尻子上有啥哩?
王 通:哎,侯爺在此,我不便坐。
李 平:嗷,是我表弟在此,你不敢坐?
王 通:正是。
李 平:你不坐了,我就坐咖。(咖是呀的變音)
王 通:請(qǐng)坐。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坐。
李 平:有坐有坐,表弟。
張 元 秀:表兄。
李 平:你自走了,連個(gè)信都沒有。那一天哥在地里鋤地哩,忽然來了兩個(gè)人,在地頭起喊叫:“農(nóng)夫哎農(nóng)夫!”我說“你喊叫啥哩,”那兩個(gè)人問哥,知道有個(gè)李平李大老爺,哥說:“我叫個(gè)李平,李大老爺,你到旁處找去。”他聽說哥是李平,就把哥拉到河渠子里,把衣裳一脫,三擺兩擺,李哥又拉上來,與哥頭上戴了個(gè)這,身上穿了個(gè)這,不知誰家婆娘的手巧,做了一雙連襪子帶鞋的鞋。
張 元 秀:乃是朝靴。(李平摸靴子)
李 平:不潮么,干干的。
張 元 秀:名叫朝靴。
李 平:嗷,名叫朝靴。又抬了個(gè)布圍圍了,把哥塞到里頭。
張 元 秀:乃是坐了轎了。
李 平:哎,哥就莫坐過轎子,把哥圪晃晃、圪晃晃,哥當(dāng)成了神咧,駕了云咧,一下子晃到這門門上。
張 元 秀:哎,抬到衙門上。
季 平:嗷,抬到衙門上。哥看見一個(gè)人,手里拿了火繩子錐那三個(gè)鐵餅子,把鐵餅子錐惱啦,咕咚咕咚的一響,把哥耳朵都震聾咧。
張 元 秀:乃是馬蹄炮迎接表兄。
李 平:啊,你拿馬蹄炮迎接我哩,日后你到鄉(xiāng)里來,我拿過由鳥接你。
張 元 秀:哎,那是什么話?
李 平:正經(jīng)話。(看)哎,表弟。
張 元 秀:表兄。
李 平:你從前在家,又黑又瘦,如今坐了官了,又白又胖;你的臉蛋和小娃的尻蛋一樣。
王 通:(喊)喴!
張 元 秀:表兄,有什么話燈下再敘。請(qǐng)?jiān)谙旅妗?nbsp;
李 平:請(qǐng)。(起)胡子大老爺,你到喴啥哩?
王 通:請(qǐng)表大老爺吃飯。
李 平:嗷,你請(qǐng)我吃飯。
王 通:正是。
李 平:在那里吃飯?
王 通:在花亭吃飯。(李平向內(nèi)看)表大老爺看些什么?
李 平:我看有狗沒狗。
王 通:衙門之內(nèi),哪來的狗。
李 平:不是的,我教啊黑狗把我咬怕咧。
王 通:哎,沒要巧言罵人。
李 平:是實(shí)話。聽我與你說。我的飯完了,你就與我添飯。
王 通:是。
李 平:菜完了你就與我添菜,記下。
王 通:是。
李 平:閑人閃開,表大老爺吃飯來了。
王 通:(喊)喴。
李 平:可喴啥哩?(下)
張 元 秀:來。
王 通:有。
張 元 秀:小心伺候。(上坐)
王 通:是。
內(nèi) :唔咳。
(耿青白上)
耿 青 白:(引)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時(shí)。誰在這里?
王 通:做什么的?
耿 青 白:通稟你家侯家,你說耿親要見。
王 通:是,少候。稟侯爺。
張 元 秀:講。
王 通:耿親要見。
張 元 秀:命他聲門而進(jìn)。
王 通:是,命你聲門而進(jìn)。
耿 青 白:報(bào),耿親告進(jìn)見過侯爺。
張 元 秀:老狗也有今日可!
(唱四平)
老狗做事太欺心,不該起意來退婚:將你罰跪二堂地,(耿青白跪)一霎時(shí)送你縣衙門!
內(nèi) :走呀。
(李大奶奶上)
李大奶奶:(唱四平)
適才花亭飲罷宴,忽聽二堂鬧聲喧;行步我把二堂轉(zhuǎn),又只見老頭跪堂前。
這是個(gè)誰呀?把人的路都擋住了。
耿 青 白:表大奶奶是我。
李大奶奶:原來是耿家姨夫,為何跪在此地?
耿 青 白:因?yàn)閺那巴嘶橹?,侯爺惱怒,將我罰跪。
李大奶奶:嗷,依你之見哩?
耿 青 白:依我之見,請(qǐng)你與我講個(gè)人情。
李大奶奶:也罷,聽我與你說,這人情講下來你也莫喜,講不下來你也莫惱。
耿 青 白:我不敢惱。
李大奶奶:(背語)哎呀,我表弟坐了官啦,我看見他,心里就象有些害怕。哎,怕啥哩,我是他的表嫂呢,一笑而上前。表弟。
張 元 秀:表嫂到了,請(qǐng)坐。
李大奶奶:來了來了,你坐你的,這是表弟。
張 元 秀:表嫂。
李大奶奶:耿家姨夫?yàn)榱藗€(gè)啥事,叫他跪在這里?
張 元 秀:就是為了退婚之事,故爾將他罰跪在此。
李大奶奶:從前退婚,本來怪他,看在為嫂這個(gè)臉上,叫他起去,下不為例。
張 元 秀:表嫂莫要管。
李大奶奶:啥,莫要管?你乃一時(shí)之氣,叫他起來起來!
張 元 秀:(怒拍木)嗯,多管閑事,曉得什么!(李平暗上看)
李大奶奶:你跪著??吹奈?,認(rèn)不得我?
李 平:呀娃掉呀娃掉。你是紅蘿卜纓滿天飛哩,尋著尋著挨炸雷呢。你是皮馬褂子搭在板凳上了,假狗一條,四腿沒毛。你是長(zhǎng)蟲剁了頭,耍你啥烏梢鞭子哩。你可當(dāng)在鄉(xiāng)里呢,要你的啥光棍哩。哎,說啥哩,官親好當(dāng),架子難肘。這個(gè)架子,把我一天就肘乏咧;我吃了飯?jiān)谀抢锼X哩,來了個(gè)娃,叫我表大老爺,起來洗臉。我就起來,那娃打了一盆水,我把臉洗畢一看,旁邊放了個(gè)盒盒,里邊裝了個(gè)園物;我一想,這是我表弟坐了官了,洗臉都上點(diǎn)心哩,我就把那個(gè)點(diǎn)心吃了。那娃來倒洗臉?biāo)?,東一看看,西一看看,問他看啥哩,那娃說:“怎么不見盒盒內(nèi)邊的東西哩”?我說,“這個(gè)娃,你與表大老爺拿的點(diǎn)心,表大老爺吃了,你還問啥哩?”那娃說:“乃是胰子!”我說:“吃點(diǎn)心,不是意思;誰還往飽的吃咖!”那娃說:“不是點(diǎn)心,是洗臉的胰子!”我說:“怪道來,吃下去肚子不好受。”那娃扭身就笑,我說:“這娃你笑啥哩?表大老爺是個(gè)鄉(xiāng)里人,來在衙門里要換肚子呢,把這一吃,喝上兩碗茶,去上個(gè)后,把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干凈凈的?!边@一句話才把我的人擱住啦。這個(gè)崽婆娘,你來在衙門里,還要你的啥面子哩,表弟不準(zhǔn)人情,你在那里窩著。
李大奶奶:(背語)這個(gè)人吆,人家把臉傷啦,他還在那里氣人哩,我不免把他哨過來,叫他講個(gè)人情,表弟不準(zhǔn),再與他個(gè)傷臉,免得他笑我。吁,吁!
李 平:哎呀。那里的夜壺響哩,誰把夜壺沒收拾好,風(fēng)刮的帶了哨啦。
李大奶奶:過來。
李 平:嗷,才是你叫我哩。只見我過去,就沒見你過來過一回。
李大奶奶:胡說,過來!
李 平:你可生了氣咧,表弟在上頭坐著呢,能看見。
李大奶奶:拿扇子把你臉遮住,他就看不見了。
李 平:嗷,拿扇子把我臉遮住。(遮)幫肩??床恢床恢?。(跳過)屋里的,你來得早?
李大奶奶:我來的早。
李 平:我還比你吃的好。
李大奶奶:你都吃的啥?
李 平:我吃的五碗四盤子,當(dāng)中加個(gè)肉丸子,還上了一個(gè)大墩子。
李大奶奶:墩子裝的啥嗎?
李 平:燕窩。
李大奶奶:哎呀,我們席里怎沒有燕窩?
李 平:分男女著哩。燕窩好吃的很!
李大奶奶:再是燕窩,我要盤你。
李 平:你就盤。
李大奶奶:出在那里?
李 平:出在咱的鄉(xiāng)里。
李大奶奶:怎么出在鄉(xiāng)里?
李 平:五六月里種下,八九月里收了;放在磨子上一磨,倒在鍋里一攪,盛在碗里放冷,愿意吃涼的就是涼的,愿意吃熱的一炒一煎就是熱的,衙門這廚子不會(huì)做,弄了一墩子湯,莫做好。
李大奶奶:啥嗎?
李 平:燕窩。
李大奶奶:去把蕎面涼粉吃去!
李 平:啥才是蕎面涼粉?
李大奶奶:你可當(dāng)啥哩?
李 平:莫言喘,看人家笑著。屋里的,你都吃的啥?
李大奶奶:我吃的那些菜,我都沒記,惟有一樣菜沒做好。
李 平:啥菜?
李大奶奶:人參。
李 平:嗷!人參,我怎莫見上人參。
李大奶奶:分男女席著哩。人參做好了好吃的狠!
李 平:再是人參,我也要盤你。
李大奶奶:你就盤
李 平:出在那里?
李大奶奶:出在咱鄉(xiāng)里。
李 平:怎么出在鄉(xiāng)里?
李大奶奶:三四月里種下,七八月里收了,紅桿桿綠葉葉,結(jié)的這么壯,這么長(zhǎng),生的也能吃,熟的也能吃,衙門廚子不會(huì)做,做了一碗湯。
李 平:啥嗎?
李大奶奶:人參。
李 平:去把紅苕吃!去去,可見人參!
李大奶奶:啥?才是紅苕?
李 平:你可當(dāng)啥哩?
李大奶奶:悄著,看人家笑著。
李 平:屋里的,你到叫我啥事嗎?
李大奶奶:有個(gè)人尋你哩。
李 平:叫班頭拿鐵鏈子把他拴住。
李大奶奶:才當(dāng)官親,就可使勢(shì)哩。
李 平:有勢(shì)不使,不如模糊,在那里?
李大奶奶:在那邊。(掀李平撞耿青白)
李 平:這是個(gè)誰呀,好狗也不擋路哩。
耿 青 白:李平是我。
李 平:你叫我李平?你瞧我頭戴的。
耿 青 白:李平。
李 平:身穿的。
耿 青 白:李平。
李 平:腳底板蹬的。
耿 青 白:嗷,是表大老爺。
李 平:這不是你的人話嗎。哎,耿家姨夫,娃和你耍哩。你莫怪,你為何跪在這里?
耿 青 白:只因從前退婚之事,侯爺惱怒,將我罰跪在此。
李 平:從前退婚,你悔也不悔?
耿 青 白:如今悔也晚矣!
李 平:依你之見呢?
耿 青 白:依我之見,請(qǐng)表大老爺與我講個(gè)人情。
李 平:聽我與你說,這人情講下來,你也莫喜;講不下來,你也莫惱。你先在這里等著。
耿 青 白:是。
李 平:屋里的,你當(dāng)是誰?
李大奶奶:是誰?
李 平:耿家姨夫么。
李大奶奶:為了何事?
李 平:就為從前退婚之事。表弟惱怒,將他罰跪在此。依我看來,這個(gè)事誰管誰傷臉。
李大奶奶:當(dāng)家的,表弟說來,這個(gè)人情與我一半,還與你丟了一半。你去一講必準(zhǔn)。
李 平:照這說,表兄哥大的多。
李大奶奶:緊防丟人。
李 平:砸破他的鍋!
李大奶奶:一上去就下來啦。
李 平:把情講下來啦。
李大奶奶:頭子,把你墩下來啦。
李 平:悄著。人還沒有去哩,你先說喪話。(向上看)哎呀,我表弟坐在上面,滿臉的殺氣,我先有點(diǎn)怕。哎,怕啥哩?我是他表哥哩,一笑而上前。那是表弟,哥來了,哥來了(笑)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坐。
李 平:表弟,你坐你坐。你再起來,哥是個(gè)忘八旦。(坐)表弟。
張 元 秀:表兄。
李 平:耿家姨夫?yàn)樯豆蛟谶@里?
張 元 秀:只因從前退婚之事,故而將他罰跪在此。
李 平:這事本來怪他,看在哥這大臉上,叫他起去。
張 元 秀:表兄莫要管。
李 平:我知道,我表弟之事,哥拿了。起來,起來。
張 元 秀:(拍木)哼!多管閑事,曉得什么?(李平掉煙袋)
李 平:(驚)哎呀,我的煙袋煙包子哩?
李大奶奶:跑堂的,與你表大老爺端沒皮的湯來。
內(nèi) :端幾碗?
李 平:端十碗!才是向娘不向老子的東西,可是端幾碗!
李大奶奶:娃呀娃呀,叫你表叔與我娃買這么大個(gè)洗臉盆。
李 平:去吧,這么大個(gè)洗臉盆,還能洗個(gè)臉。
李大奶奶:不能洗,你看,把這好比個(gè)臉盆,拿指頭沾,(劃臉)出包。
李 平:(背語)把這崽婆娘,人傷了臉啦,她不哨人的皮哩。屋里的,我與你說,從前表弟莫坐官的時(shí)節(jié),吃的咱的,喝的咱的,如今坐了官咧,你我講情不準(zhǔn),還拿小頭子墩我,大頭子墩你。是這個(gè)話,把這衣裳一脫,你跟我回,不看他的臉!
李大奶奶:李平呀,你說話哩嗎放屁哩?惹的我上氣哩。想我自到你李家,你沒與我縫一件好衣裳,今日表弟才與我兩件好衣裳,你叫我脫,我不脫!你沒福你脫,你回去,我不回去。
李 平:哎,你才莫良心,曾不記你接我的時(shí)候?
李大奶奶:我接你熬膠呀?
李 平:你不接我,我可接你,咱兩個(gè)總要到一堆子。我與你穿的還不好嗎。
李大奶奶:你與我穿的是啥?
李 平:紅夏布衫子么。
李大奶奶:啥時(shí)月嗎?
李 平:臘月二十四么。
李大奶奶:羞你的人哩!誰家臘月穿夏布衫子哩!
李 平:我有錢,那怕我穿個(gè)紗的哩,誰把我還管住咖!
李大奶奶:提起紅夏布衫子,我可要丟你個(gè)人哩。
李 平:你可丟我個(gè)啥人咖?
李大奶奶:丟你個(gè)啥人?拜了堂,入了房,來了個(gè)娃,就問你要夏布衫子,你還是借下人家的。
李 平:你莫說這個(gè)話,我村里過事都是借的哩,我當(dāng)新郎穿的還不好嗎?
李大奶奶:你穿的是啥嗎?
李 平:十行緞的馬墩子么。
李大奶奶:你提起十行緞的馬墩子,表大奶奶還要丟你個(gè)人哩。
李 平:我還有個(gè)啥人叫你丟哩?
李大奶奶:啥人叫我丟哩?你爸與衙門擔(dān)水哩,人家見他勤,把個(gè)爛十行緞套褲與了他咧,拿回家來,你媽手巧,與你前心補(bǔ)了一塊子,后心補(bǔ)了一片子,就是啊馬墩子。
李 平:去吧,你記錯(cuò)啦,是個(gè)爛靴腰子。
李大奶奶:不嫌羞,還賣牌哩。
李 平:屋里的,咱兩口子光在這里扯閑談,這人情做不準(zhǔn),就算了不成?
李大奶奶:依你之見呢?
李 平:依我之見,咱定個(gè)計(jì)。
李大奶奶:定個(gè)啥計(jì)?
李 平:發(fā)氣。
李大奶奶:嗷,發(fā)氣,人常說,你男人發(fā)氣胡子三捋,婦人發(fā)氣尻子三拍。
李 平:哎哎哎,你怎么在尻子上發(fā)氣,我在嘴上發(fā)氣哩!
李大奶奶:乃是發(fā)氣的個(gè)誘頭。
李 平:對(duì)。(捋胡子)氣來了。
李大奶奶:哼:(拍尻子)氣來了
李 平:有氣沒氣?
李大奶奶:是氣。
李 平:叫我看。
李大奶奶:看啥哩?
李 平:哎呀,后頭把氣冒啦。屋里的,不是這一發(fā)氣。
李大奶奶:怎樣發(fā)氣?
李 平:就象在鄉(xiāng)里和婆婆媽媽吵嘴的那一鬧,你借我的油,不還我的鹽;你的咸著,我的甜著;吵一吵,氣就上來啦。
李大奶奶:嗷,就是那一發(fā)氣。你把娃抱住。(李平接娃)張大嫂李阿婆,借了我的油,不還我的鹽,你的咸著,我的甜著,哎呀,氣上來啦。(李平驚,手戰(zhàn),將娃掉地下。)我把你個(gè)莫用的,把娃跌破啦!(抬娃)
李 平:叫我看。(看)不要緊,叫木匠收拾收拾就好啦。把娃放在椅子上,叫他二叔看著。(放娃)上上上!
(同李大奶奶轉(zhuǎn)上)張?jiān)?,我把你個(gè)羊娃子。
李大奶奶:張?jiān)?,我把你個(gè)狼娃子!
李 平:羊娃子!
李大奶奶:狼娃子!
李大奶奶:
你下來,你下來(李大奶奶擋李平)
李 平:
李大奶奶:哎,你也吵,我也鬧,他該聽誰的話呀?
李 平:與他個(gè)混吵混鬧!
李大奶奶:莫要混鬧。我說頭里,你接后頭。
李 平:嗷!我知道了,上上!
李大奶奶:張?jiān)?,我把你個(gè)狼娃子,沒良心的!
李 平:叫我揭住后頭。(揭李大奶奶尻子,李大奶奶打李平嘴。)
李大奶奶:我把你個(gè)挨刀子的!
李 平:哎!你打我做啥哩?
李大奶奶:你揭屁股做啥哩?
李 平:你教我揭住你的后頭!
李大奶奶:我教你接我的話把哩。誰教你揭我的屁股?
李 平:我知道啦,上上!
李大奶奶:張?jiān)悖野涯銈€(gè)沒良心的!
李 平:教我搐住頷巴。(搐李大奶奶頷巴)
李大奶奶:我把你個(gè)賊不殺的!捋我的頷巴做啥哩?
李 平:你叫我揭頷巴哩么?
李大奶奶:你聽錯(cuò)啦,我叫你接話把。因我婦人家氣短,說不下來了,你接著說下聯(lián)。
李 平:嗷!這一下我才明白了。另來。
李大奶奶:張?jiān)悖野堰@個(gè)狼娃子,沒良心的。你上京沒有盤纏,把我七錢三分重的耳環(huán)子賣的與你……
李 平:對(duì)咧,該我說哩,你上京的時(shí)候,把你表嫂七十三斤重的耳環(huán)子,賣的與你做了盤纏,你還我七十三斤重的耳環(huán)子!
李大奶奶:七錢三分!
李 平:七十三斤!
李大奶奶:沒有那么重!
李 平:訛他哩。
李大奶奶:訛人家?人家不是傻子!
李 平:嗷!還有二升瓜子,要瓜子哩,你拿來!
李大奶奶:張?jiān)?,你個(gè)沒良心的,還說盤纏不得夠,把我從娘屋帶回兩個(gè)雞娃子,都賣的與你。
李 平:對(duì)咧,又該我說哩。張?jiān)?,把你個(gè)沒良心的。
李大奶奶:哎,沒良心!
李 平:嗷!沒良心!把你表嫂從娘屋帶回兩個(gè)私娃子。
李大奶奶:哎,雞娃子!
李 平:嗷,雞娃子賣的都與你做了盤纏啦,你還我兩個(gè)私娃子!
李大奶奶:雞娃子!
李 平:私娃子!
李大奶奶:倒是你的頭!
李 平:嗷,還有一個(gè)猴,要猴哩,要猴哩!
李大奶奶:張?jiān)悖阌辛吮P纏,又說沒有路菜,把我從娘屋要帶做種子二升黃豆與你做了路菜!
李 平:屋里的,教我說。張?jiān)?,你有了盤纏,沒有路害!
李大奶奶:路菜!
李 平:嗷,沒有路菜,把我做種子二升杭豆。
李大奶奶:哎,黃豆。
李 平:嗷,黃土,……
李大奶奶:倒是你的腿!
李 平:嗷,還有油炸鬼,要油炸鬼哩!
李大奶奶:你如今坐了官了,連一點(diǎn)人情都沒了,還看你的啥臉哩?當(dāng)家的,來,把這衣裳都脫了,走回!
張 元 秀:(下位)表兄表嫂不必如此,準(zhǔn)了人情就是。
李大奶奶:
怎么準(zhǔn)下了?
李 平:
張 元 秀:準(zhǔn)下了。
李大奶奶
李 平:啊哈哈!(張?jiān)惴龉⑶喟灼?,張?jiān)阆拢畲竽棠逃?
張 元 秀:
李 平:回來回來。
李大奶奶:回來何事?
李 平:抱娃哩!
李大奶奶:你抱上!
李 平:我不抱。
李大奶奶:你不抱教那個(gè)忘八蛋抱去!(跑下)
李 平:把這個(gè)崽婆娘,連娃都不抱了。我可莫說娃呀娃呀,你媽不抱,你爸嫌我娃重,莫了我娃跟爸走走。(拉著傀儡娃下)(完)
這是“拿王通”本戲的一部分。但沒找到全本,所以只好將這一部分印出來。
張?jiān)氵M(jìn)寶(溫涼盞)得封里英侯之職,差王通搬來他表兄李平夫婦。這兩口子是極為天真幽默的人物,抱著小娃來了。張?jiān)愕脑勒晒⑶喟祝m然當(dāng)年對(duì)張?jiān)悴缓?,現(xiàn)在也來了。張?jiān)阋灰姎鈵?,?dāng)場(chǎng)罰跪大堂(后經(jīng)李平夫妻講情,才算完結(jié)。此劇又名“背娃進(jìn)府”。
這是小丑與彩旦的念做重戲,地方語匯越豐富,喜劇風(fēng)格越濃厚。
人 物 表
張 元 秀 小 生 里英侯
王 通 副 凈
李大奶奶 彩 旦(俊扮) 李平妻
李 平 大 丑
耿 青 白 末 張?jiān)勒?
張 元 秀:唔咳!(內(nèi)聲)
(張?jiān)闵?
張 元 秀:(引)深受皇恩,爵祿非輕。(坐)
(詩)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五種,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本爵張?jiān)?。只因進(jìn)寶有功,圣上見喜,封為里英侯之職。曾命王通去搬家眷,并接我表兄表嫂前來享榮,怎么還未見到來?
內(nèi) :走。
(王通上)
王 通:(引)迎接家眷事,報(bào)與侯爺知。
參見侯爺。
張 元 秀:免。
王 通:謝侯爺!
張 元 秀:命你去接家眷,可曾到來?
王 通:已到府外。
張 元 秀:穿堂而過。
王 通:是。侯爺命家眷穿堂而過。
內(nèi) :呵。(耿蓮英上,見張?jiān)?,二人同暗哭;耿蓮英下,張?jiān)阕?表大奶奶到。
王 通:稟侯爺,表大奶奶到。
張 元 秀:有請(qǐng)。
王 通:有請(qǐng)。(牌子送李大奶奶上,張?jiān)阌畲竽棠贪l(fā)呆,不語;張?jiān)阕屪?。李大奶奶身后背娃,手?zhí)旱煙袋。)
張 元 秀:不知表嫂駕到,為弟未曾遠(yuǎn)迎,多有得罪。(李大奶奶不語)為嫂為何不言?
李大奶奶:我莫問你,你是個(gè)誰呀?
張 元 秀:我是表弟張?jiān)恪?
李大奶奶:呵,你是我表弟張?jiān)?
張 元 秀:正是。
李大奶奶:我把你個(gè)崽尸殼子。(執(zhí)煙袋頭打張?jiān)?
王 通:(喊)喴!
李大奶奶:胡子大老爺。(跪)我莫說啥。
(張?jiān)?、王通同?
張 元 秀: 嫂
表 請(qǐng)起!(同起,張?jiān)?,李大奶奶?
王 通: 大奶奶
張 元 秀:表嫂,他是為弟門下之人,表嫂不必怕他。
李大奶奶:嗷,他是表弟門下之人?
張 元 秀:正是。
李大奶奶:為嫂可能管他得下嗎?
張 元 秀:表嫂能管得下。
李大奶奶:照這說,表弟你先坐下,待為嫂問他兩句話。
張 元 秀:請(qǐng)便。
李大奶奶:哎,胡子大老爺。
王 通:表大奶奶。
李大奶奶:我且問你,我表弟大嗎你大?
王 通:侯爺大,我小。
李大奶奶:你兩個(gè)誰管誰哩?
王 通:侯爺管我。
李大奶奶:嗷,我表弟管你,我是他的表嫂,可能管你得下?
王 通:表大奶奶也能管下。
李大奶奶:你這個(gè)人吆,能管下就說能管下,怎么是也能管下。
王 通:表大奶奶嗎,能管下。
李大奶奶:能管下了,聽表大奶奶與你吩咐。
王 通:是。
李大奶奶:你把我這旱煙包拿上,把那好雜拌煙與表大奶奶裝上一包。
王 通:是。
李大奶奶:快去。
王 通:是。
李大奶奶:還沒來哩?
王 通:表大奶奶太急了,我還將身未動(dòng)。
李大奶奶:快去快去!
王 通:是。(下)
張 元 秀:表嫂請(qǐng)坐!
李大奶奶:表弟,你坐你坐。表弟呀。
張 元 秀:表嫂。
李大奶奶:自你進(jìn)表,……
張 元 秀:原是進(jìn)寶。
李大奶奶:嗷,自你進(jìn)寶走后,我和你表哥說,表弟這一回上京,去進(jìn)涼水三碗,……
張 元 秀:哎,乃是溫涼玉盞。
李大奶奶:嗷,去進(jìn)溫涼玉盞,不坐官就不說,倘若坐官,定是個(gè)侯府。你表哥說,能坐個(gè)知府。到底你坐了侯府嗎知府?
張 元 秀:為弟是個(gè)侯府。
李大奶奶:看咋著哩,應(yīng)了為嫂的雞眼啦。
張 元 秀:哎,應(yīng)了表嫂的吉言了。
李大奶奶:不錯(cuò),應(yīng)了表嫂的吉言了,(生氣)哎,耿家姨夫那個(gè)老崽二一子,今天逼你那一口子改嫁,明天也逼你那一口子改嫁,把為嫂氣的,慌咧忙咧,叫的張哩張大嫂,王哩王阿婆,拿錐子的拿錐子,拿剪子的拿剪子,把你那一口子才奪回來,你是知道的,為嫂家貧,只有一條褲子,與你那一口子穿了,為嫂今天到衙門來,連褲子都沒有。(王通暗上)
王 通:(喊)喴!(李大奶奶慢看)
張 元 秀:表嫂有什么話,燈下再敘,請(qǐng)到下面,請(qǐng)。
李大奶奶:請(qǐng),哎,胡子大老爺。
王 通:表大奶奶講說什么?
李大奶奶:我和我表弟說話,你可喊啥哩?
王 通:請(qǐng)表大奶奶吃飯。
李大奶奶:嗷,是,請(qǐng)我吃飯。
王 通:正是。
李大奶奶:在那里吃飯?
王 通:在花亭吃飯。
李大奶奶:聽表大奶奶與你吩咐,我的飯完了,你就與我添飯。
王 通:是。
李大奶奶:我是菜完了,你就與我添菜,記下。
王 通:是。
李大奶奶:閑人閃開,表大奶奶吃飯來了。
(笑下)
內(nèi) :表大老爺?shù)健?
張 元 秀:有請(qǐng)(起迎)
王 通:有請(qǐng)。(牌子送李平上)
內(nèi) :(喊)喴喴喴!(李平發(fā)楞,往后看,見張?jiān)憬?,發(fā)楞,下跪,張?jiān)惴觥?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起。(李平呆起視張?jiān)?、王通。張?jiān)阕屪?表兄請(qǐng)坐。
(李平楞坐)
王 通:(喊)喴。(李平驚起,張?jiān)銛r。)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坐。(李平視張?jiān)?,楞,坐,王通送茶,李平接茶,發(fā)呆。)表兄請(qǐng)茶。(李平起,將杯放椅上,見禮,張?jiān)氵€禮。)表兄請(qǐng)坐。(李平坐,楞視。)
王 通:(喊)喴。(李平坐杯上茶倒,驚起。)
張 元 秀:無妨。(王通另打茶)請(qǐng)茶,(李平飲,將杯放地下,王通拾。)不知表兄駕到,為弟未曾遠(yuǎn)迎,多有得罪。(李平發(fā)楞,不語。)表兄為何不言?
李 平:這里說話不怕挨嘴捶嗎?
張 元 秀:無人敢打表兄。
李 平:我莫問你到底是個(gè)誰?
張 元 秀:我是你表弟張?jiān)恪?
李 平:嗷,你就是我表弟張?jiān)?
張 元 秀:正是。
李 平:我把你個(gè)好忘八旦!
王 通:(喊)喴!(李平驚起,跪。)
李 平:胡子大老爺,我莫說啥。(王通摻)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起,他是為弟衙下之人,表兄不必如此。
李 平:(起)嗷,他是你衙下之人,哥能管他不能?
張 元 秀:表兄能管他。
李 平:照這說,你且臥著。
張 元 秀:哎,坐著。
李 平:嗷,你且坐著,教哥把他安頓安頓。
張 元 秀:請(qǐng)便。
李 平:胡子大老爺。
王 通:表大老爺。
李 平:咱兩個(gè)莫見過面,咱也見個(gè)禮。
王 通:不消見禮。
李 平:哎,一定要見個(gè)禮。
王 通:好,還禮。
李 平:不消就不消。
王 通:哎,我與你還禮,你怎么不見禮呢?
李 平:哎哎哎,我說見禮,你可說不消,我當(dāng)你鉤鞋哩,沒了重見個(gè)禮。
王 通:不消了,不消了。
李 平:不消了,你可就吃了虧了。我且問你姓啥?
王 通:我姓王。
李 平:嗷,你姓黃?
王 通:姓王。
李 平:姓梁。
王 通:哎三橫一直的王。
李 平:嗷,是三橫一直的王。
王 通:正是。
李 平:你的大號(hào)?
王 通:我叫王通。
李 平:你的大號(hào)叫王通。
王 通:正是。
李 平:哎,王通大哥。
王 通:表大老爺。
李 平:我莫問你,我表弟大嗎你大?
王 通:侯爺大。
李 平:你兩個(gè)誰管誰哩?
王 通:侯爺管我。
李 平:嗷,我表弟管你,我是他表哥哩,能管你不能?
王 通:表大老爺也能管。
李 平:哎哎哎,能管就說能管,怎么說也能管?
王 通:能管能管。
李 平:哎呀,我進(jìn)了衙門,把這么大個(gè)人都能管下,要把我表大老爺?shù)募茏幽?背語)起哩。我先與他個(gè)厲害。嗚呀呔!
王 通:表大老爺。
李 平:你見了表大老爺,沒有規(guī)矩,站在那兒和我說話?與我跪下!
王 通:是。(跪)
李 平:有眼無珠的忘八旦!你把表大老爺當(dāng)了鄉(xiāng)里人,是不是?
王 通:我不敢。
李 平:與我站起來!
王 通:是。(起)
李 平:跪下。
王 通:是。
李 平:站起來,跪下,站起來,跪下,站起來?!?
王 通:表大老爺,我實(shí)實(shí)來不及了!
李 平:胡子大老爺起來,我是個(gè)耍性子人,你莫怪我,你若怪我,就是狗怪骨頭哩!
王 通:哎,那是什么話?
李 平:正經(jīng)話,你有事無事?
王 通:正事。
李 平:無事了,咱兩個(gè)在衙門口茶鋪喝茶,擾我,你開錢。
王 通:是。
李 平:哎,胡子大老爺,你請(qǐng)坐嗎。
王 通:我不便坐。
李 平:不便坐,教我看?
王 通:看什么呢?
李 平:看你尻子上有啥哩?
王 通:哎,侯爺在此,我不便坐。
李 平:嗷,是我表弟在此,你不敢坐?
王 通:正是。
李 平:你不坐了,我就坐咖。(咖是呀的變音)
王 通:請(qǐng)坐。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坐。
李 平:有坐有坐,表弟。
張 元 秀:表兄。
李 平:你自走了,連個(gè)信都沒有。那一天哥在地里鋤地哩,忽然來了兩個(gè)人,在地頭起喊叫:“農(nóng)夫哎農(nóng)夫!”我說“你喊叫啥哩,”那兩個(gè)人問哥,知道有個(gè)李平李大老爺,哥說:“我叫個(gè)李平,李大老爺,你到旁處找去。”他聽說哥是李平,就把哥拉到河渠子里,把衣裳一脫,三擺兩擺,李哥又拉上來,與哥頭上戴了個(gè)這,身上穿了個(gè)這,不知誰家婆娘的手巧,做了一雙連襪子帶鞋的鞋。
張 元 秀:乃是朝靴。(李平摸靴子)
李 平:不潮么,干干的。
張 元 秀:名叫朝靴。
李 平:嗷,名叫朝靴。又抬了個(gè)布圍圍了,把哥塞到里頭。
張 元 秀:乃是坐了轎了。
李 平:哎,哥就莫坐過轎子,把哥圪晃晃、圪晃晃,哥當(dāng)成了神咧,駕了云咧,一下子晃到這門門上。
張 元 秀:哎,抬到衙門上。
季 平:嗷,抬到衙門上。哥看見一個(gè)人,手里拿了火繩子錐那三個(gè)鐵餅子,把鐵餅子錐惱啦,咕咚咕咚的一響,把哥耳朵都震聾咧。
張 元 秀:乃是馬蹄炮迎接表兄。
李 平:啊,你拿馬蹄炮迎接我哩,日后你到鄉(xiāng)里來,我拿過由鳥接你。
張 元 秀:哎,那是什么話?
李 平:正經(jīng)話。(看)哎,表弟。
張 元 秀:表兄。
李 平:你從前在家,又黑又瘦,如今坐了官了,又白又胖;你的臉蛋和小娃的尻蛋一樣。
王 通:(喊)喴!
張 元 秀:表兄,有什么話燈下再敘。請(qǐng)?jiān)谙旅妗?nbsp;
李 平:請(qǐng)。(起)胡子大老爺,你到喴啥哩?
王 通:請(qǐng)表大老爺吃飯。
李 平:嗷,你請(qǐng)我吃飯。
王 通:正是。
李 平:在那里吃飯?
王 通:在花亭吃飯。(李平向內(nèi)看)表大老爺看些什么?
李 平:我看有狗沒狗。
王 通:衙門之內(nèi),哪來的狗。
李 平:不是的,我教啊黑狗把我咬怕咧。
王 通:哎,沒要巧言罵人。
李 平:是實(shí)話。聽我與你說。我的飯完了,你就與我添飯。
王 通:是。
李 平:菜完了你就與我添菜,記下。
王 通:是。
李 平:閑人閃開,表大老爺吃飯來了。
王 通:(喊)喴。
李 平:可喴啥哩?(下)
張 元 秀:來。
王 通:有。
張 元 秀:小心伺候。(上坐)
王 通:是。
內(nèi) :唔咳。
(耿青白上)
耿 青 白:(引)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時(shí)。誰在這里?
王 通:做什么的?
耿 青 白:通稟你家侯家,你說耿親要見。
王 通:是,少候。稟侯爺。
張 元 秀:講。
王 通:耿親要見。
張 元 秀:命他聲門而進(jìn)。
王 通:是,命你聲門而進(jìn)。
耿 青 白:報(bào),耿親告進(jìn)見過侯爺。
張 元 秀:老狗也有今日可!
(唱四平)
老狗做事太欺心,不該起意來退婚:將你罰跪二堂地,(耿青白跪)一霎時(shí)送你縣衙門!
內(nèi) :走呀。
(李大奶奶上)
李大奶奶:(唱四平)
適才花亭飲罷宴,忽聽二堂鬧聲喧;行步我把二堂轉(zhuǎn),又只見老頭跪堂前。
這是個(gè)誰呀?把人的路都擋住了。
耿 青 白:表大奶奶是我。
李大奶奶:原來是耿家姨夫,為何跪在此地?
耿 青 白:因?yàn)閺那巴嘶橹?,侯爺惱怒,將我罰跪。
李大奶奶:嗷,依你之見哩?
耿 青 白:依我之見,請(qǐng)你與我講個(gè)人情。
李大奶奶:也罷,聽我與你說,這人情講下來你也莫喜,講不下來你也莫惱。
耿 青 白:我不敢惱。
李大奶奶:(背語)哎呀,我表弟坐了官啦,我看見他,心里就象有些害怕。哎,怕啥哩,我是他的表嫂呢,一笑而上前。表弟。
張 元 秀:表嫂到了,請(qǐng)坐。
李大奶奶:來了來了,你坐你的,這是表弟。
張 元 秀:表嫂。
李大奶奶:耿家姨夫?yàn)榱藗€(gè)啥事,叫他跪在這里?
張 元 秀:就是為了退婚之事,故爾將他罰跪在此。
李大奶奶:從前退婚,本來怪他,看在為嫂這個(gè)臉上,叫他起去,下不為例。
張 元 秀:表嫂莫要管。
李大奶奶:啥,莫要管?你乃一時(shí)之氣,叫他起來起來!
張 元 秀:(怒拍木)嗯,多管閑事,曉得什么!(李平暗上看)
李大奶奶:你跪著??吹奈?,認(rèn)不得我?
李 平:呀娃掉呀娃掉。你是紅蘿卜纓滿天飛哩,尋著尋著挨炸雷呢。你是皮馬褂子搭在板凳上了,假狗一條,四腿沒毛。你是長(zhǎng)蟲剁了頭,耍你啥烏梢鞭子哩。你可當(dāng)在鄉(xiāng)里呢,要你的啥光棍哩。哎,說啥哩,官親好當(dāng),架子難肘。這個(gè)架子,把我一天就肘乏咧;我吃了飯?jiān)谀抢锼X哩,來了個(gè)娃,叫我表大老爺,起來洗臉。我就起來,那娃打了一盆水,我把臉洗畢一看,旁邊放了個(gè)盒盒,里邊裝了個(gè)園物;我一想,這是我表弟坐了官了,洗臉都上點(diǎn)心哩,我就把那個(gè)點(diǎn)心吃了。那娃來倒洗臉?biāo)?,東一看看,西一看看,問他看啥哩,那娃說:“怎么不見盒盒內(nèi)邊的東西哩”?我說,“這個(gè)娃,你與表大老爺拿的點(diǎn)心,表大老爺吃了,你還問啥哩?”那娃說:“乃是胰子!”我說:“吃點(diǎn)心,不是意思;誰還往飽的吃咖!”那娃說:“不是點(diǎn)心,是洗臉的胰子!”我說:“怪道來,吃下去肚子不好受。”那娃扭身就笑,我說:“這娃你笑啥哩?表大老爺是個(gè)鄉(xiāng)里人,來在衙門里要換肚子呢,把這一吃,喝上兩碗茶,去上個(gè)后,把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干凈凈的?!边@一句話才把我的人擱住啦。這個(gè)崽婆娘,你來在衙門里,還要你的啥面子哩,表弟不準(zhǔn)人情,你在那里窩著。
李大奶奶:(背語)這個(gè)人吆,人家把臉傷啦,他還在那里氣人哩,我不免把他哨過來,叫他講個(gè)人情,表弟不準(zhǔn),再與他個(gè)傷臉,免得他笑我。吁,吁!
李 平:哎呀。那里的夜壺響哩,誰把夜壺沒收拾好,風(fēng)刮的帶了哨啦。
李大奶奶:過來。
李 平:嗷,才是你叫我哩。只見我過去,就沒見你過來過一回。
李大奶奶:胡說,過來!
李 平:你可生了氣咧,表弟在上頭坐著呢,能看見。
李大奶奶:拿扇子把你臉遮住,他就看不見了。
李 平:嗷,拿扇子把我臉遮住。(遮)幫肩??床恢床恢?。(跳過)屋里的,你來得早?
李大奶奶:我來的早。
李 平:我還比你吃的好。
李大奶奶:你都吃的啥?
李 平:我吃的五碗四盤子,當(dāng)中加個(gè)肉丸子,還上了一個(gè)大墩子。
李大奶奶:墩子裝的啥嗎?
李 平:燕窩。
李大奶奶:哎呀,我們席里怎沒有燕窩?
李 平:分男女著哩。燕窩好吃的很!
李大奶奶:再是燕窩,我要盤你。
李 平:你就盤。
李大奶奶:出在那里?
李 平:出在咱的鄉(xiāng)里。
李大奶奶:怎么出在鄉(xiāng)里?
李 平:五六月里種下,八九月里收了;放在磨子上一磨,倒在鍋里一攪,盛在碗里放冷,愿意吃涼的就是涼的,愿意吃熱的一炒一煎就是熱的,衙門這廚子不會(huì)做,弄了一墩子湯,莫做好。
李大奶奶:啥嗎?
李 平:燕窩。
李大奶奶:去把蕎面涼粉吃去!
李 平:啥才是蕎面涼粉?
李大奶奶:你可當(dāng)啥哩?
李 平:莫言喘,看人家笑著。屋里的,你都吃的啥?
李大奶奶:我吃的那些菜,我都沒記,惟有一樣菜沒做好。
李 平:啥菜?
李大奶奶:人參。
李 平:嗷!人參,我怎莫見上人參。
李大奶奶:分男女席著哩。人參做好了好吃的狠!
李 平:再是人參,我也要盤你。
李大奶奶:你就盤
李 平:出在那里?
李大奶奶:出在咱鄉(xiāng)里。
李 平:怎么出在鄉(xiāng)里?
李大奶奶:三四月里種下,七八月里收了,紅桿桿綠葉葉,結(jié)的這么壯,這么長(zhǎng),生的也能吃,熟的也能吃,衙門廚子不會(huì)做,做了一碗湯。
李 平:啥嗎?
李大奶奶:人參。
李 平:去把紅苕吃!去去,可見人參!
李大奶奶:啥?才是紅苕?
李 平:你可當(dāng)啥哩?
李大奶奶:悄著,看人家笑著。
李 平:屋里的,你到叫我啥事嗎?
李大奶奶:有個(gè)人尋你哩。
李 平:叫班頭拿鐵鏈子把他拴住。
李大奶奶:才當(dāng)官親,就可使勢(shì)哩。
李 平:有勢(shì)不使,不如模糊,在那里?
李大奶奶:在那邊。(掀李平撞耿青白)
李 平:這是個(gè)誰呀,好狗也不擋路哩。
耿 青 白:李平是我。
李 平:你叫我李平?你瞧我頭戴的。
耿 青 白:李平。
李 平:身穿的。
耿 青 白:李平。
李 平:腳底板蹬的。
耿 青 白:嗷,是表大老爺。
李 平:這不是你的人話嗎。哎,耿家姨夫,娃和你耍哩。你莫怪,你為何跪在這里?
耿 青 白:只因從前退婚之事,侯爺惱怒,將我罰跪在此。
李 平:從前退婚,你悔也不悔?
耿 青 白:如今悔也晚矣!
李 平:依你之見呢?
耿 青 白:依我之見,請(qǐng)表大老爺與我講個(gè)人情。
李 平:聽我與你說,這人情講下來,你也莫喜;講不下來,你也莫惱。你先在這里等著。
耿 青 白:是。
李 平:屋里的,你當(dāng)是誰?
李大奶奶:是誰?
李 平:耿家姨夫么。
李大奶奶:為了何事?
李 平:就為從前退婚之事。表弟惱怒,將他罰跪在此。依我看來,這個(gè)事誰管誰傷臉。
李大奶奶:當(dāng)家的,表弟說來,這個(gè)人情與我一半,還與你丟了一半。你去一講必準(zhǔn)。
李 平:照這說,表兄哥大的多。
李大奶奶:緊防丟人。
李 平:砸破他的鍋!
李大奶奶:一上去就下來啦。
李 平:把情講下來啦。
李大奶奶:頭子,把你墩下來啦。
李 平:悄著。人還沒有去哩,你先說喪話。(向上看)哎呀,我表弟坐在上面,滿臉的殺氣,我先有點(diǎn)怕。哎,怕啥哩?我是他表哥哩,一笑而上前。那是表弟,哥來了,哥來了(笑)
張 元 秀:表兄請(qǐng)坐。
李 平:表弟,你坐你坐。你再起來,哥是個(gè)忘八旦。(坐)表弟。
張 元 秀:表兄。
李 平:耿家姨夫?yàn)樯豆蛟谶@里?
張 元 秀:只因從前退婚之事,故而將他罰跪在此。
李 平:這事本來怪他,看在哥這大臉上,叫他起去。
張 元 秀:表兄莫要管。
李 平:我知道,我表弟之事,哥拿了。起來,起來。
張 元 秀:(拍木)哼!多管閑事,曉得什么?(李平掉煙袋)
李 平:(驚)哎呀,我的煙袋煙包子哩?
李大奶奶:跑堂的,與你表大老爺端沒皮的湯來。
內(nèi) :端幾碗?
李 平:端十碗!才是向娘不向老子的東西,可是端幾碗!
李大奶奶:娃呀娃呀,叫你表叔與我娃買這么大個(gè)洗臉盆。
李 平:去吧,這么大個(gè)洗臉盆,還能洗個(gè)臉。
李大奶奶:不能洗,你看,把這好比個(gè)臉盆,拿指頭沾,(劃臉)出包。
李 平:(背語)把這崽婆娘,人傷了臉啦,她不哨人的皮哩。屋里的,我與你說,從前表弟莫坐官的時(shí)節(jié),吃的咱的,喝的咱的,如今坐了官咧,你我講情不準(zhǔn),還拿小頭子墩我,大頭子墩你。是這個(gè)話,把這衣裳一脫,你跟我回,不看他的臉!
李大奶奶:李平呀,你說話哩嗎放屁哩?惹的我上氣哩。想我自到你李家,你沒與我縫一件好衣裳,今日表弟才與我兩件好衣裳,你叫我脫,我不脫!你沒福你脫,你回去,我不回去。
李 平:哎,你才莫良心,曾不記你接我的時(shí)候?
李大奶奶:我接你熬膠呀?
李 平:你不接我,我可接你,咱兩個(gè)總要到一堆子。我與你穿的還不好嗎。
李大奶奶:你與我穿的是啥?
李 平:紅夏布衫子么。
李大奶奶:啥時(shí)月嗎?
李 平:臘月二十四么。
李大奶奶:羞你的人哩!誰家臘月穿夏布衫子哩!
李 平:我有錢,那怕我穿個(gè)紗的哩,誰把我還管住咖!
李大奶奶:提起紅夏布衫子,我可要丟你個(gè)人哩。
李 平:你可丟我個(gè)啥人咖?
李大奶奶:丟你個(gè)啥人?拜了堂,入了房,來了個(gè)娃,就問你要夏布衫子,你還是借下人家的。
李 平:你莫說這個(gè)話,我村里過事都是借的哩,我當(dāng)新郎穿的還不好嗎?
李大奶奶:你穿的是啥嗎?
李 平:十行緞的馬墩子么。
李大奶奶:你提起十行緞的馬墩子,表大奶奶還要丟你個(gè)人哩。
李 平:我還有個(gè)啥人叫你丟哩?
李大奶奶:啥人叫我丟哩?你爸與衙門擔(dān)水哩,人家見他勤,把個(gè)爛十行緞套褲與了他咧,拿回家來,你媽手巧,與你前心補(bǔ)了一塊子,后心補(bǔ)了一片子,就是啊馬墩子。
李 平:去吧,你記錯(cuò)啦,是個(gè)爛靴腰子。
李大奶奶:不嫌羞,還賣牌哩。
李 平:屋里的,咱兩口子光在這里扯閑談,這人情做不準(zhǔn),就算了不成?
李大奶奶:依你之見呢?
李 平:依我之見,咱定個(gè)計(jì)。
李大奶奶:定個(gè)啥計(jì)?
李 平:發(fā)氣。
李大奶奶:嗷,發(fā)氣,人常說,你男人發(fā)氣胡子三捋,婦人發(fā)氣尻子三拍。
李 平:哎哎哎,你怎么在尻子上發(fā)氣,我在嘴上發(fā)氣哩!
李大奶奶:乃是發(fā)氣的個(gè)誘頭。
李 平:對(duì)。(捋胡子)氣來了。
李大奶奶:哼:(拍尻子)氣來了
李 平:有氣沒氣?
李大奶奶:是氣。
李 平:叫我看。
李大奶奶:看啥哩?
李 平:哎呀,后頭把氣冒啦。屋里的,不是這一發(fā)氣。
李大奶奶:怎樣發(fā)氣?
李 平:就象在鄉(xiāng)里和婆婆媽媽吵嘴的那一鬧,你借我的油,不還我的鹽;你的咸著,我的甜著;吵一吵,氣就上來啦。
李大奶奶:嗷,就是那一發(fā)氣。你把娃抱住。(李平接娃)張大嫂李阿婆,借了我的油,不還我的鹽,你的咸著,我的甜著,哎呀,氣上來啦。(李平驚,手戰(zhàn),將娃掉地下。)我把你個(gè)莫用的,把娃跌破啦!(抬娃)
李 平:叫我看。(看)不要緊,叫木匠收拾收拾就好啦。把娃放在椅子上,叫他二叔看著。(放娃)上上上!
(同李大奶奶轉(zhuǎn)上)張?jiān)?,我把你個(gè)羊娃子。
李大奶奶:張?jiān)?,我把你個(gè)狼娃子!
李 平:羊娃子!
李大奶奶:狼娃子!
李大奶奶:
你下來,你下來(李大奶奶擋李平)
李 平:
李大奶奶:哎,你也吵,我也鬧,他該聽誰的話呀?
李 平:與他個(gè)混吵混鬧!
李大奶奶:莫要混鬧。我說頭里,你接后頭。
李 平:嗷!我知道了,上上!
李大奶奶:張?jiān)?,我把你個(gè)狼娃子,沒良心的!
李 平:叫我揭住后頭。(揭李大奶奶尻子,李大奶奶打李平嘴。)
李大奶奶:我把你個(gè)挨刀子的!
李 平:哎!你打我做啥哩?
李大奶奶:你揭屁股做啥哩?
李 平:你教我揭住你的后頭!
李大奶奶:我教你接我的話把哩。誰教你揭我的屁股?
李 平:我知道啦,上上!
李大奶奶:張?jiān)悖野涯銈€(gè)沒良心的!
李 平:教我搐住頷巴。(搐李大奶奶頷巴)
李大奶奶:我把你個(gè)賊不殺的!捋我的頷巴做啥哩?
李 平:你叫我揭頷巴哩么?
李大奶奶:你聽錯(cuò)啦,我叫你接話把。因我婦人家氣短,說不下來了,你接著說下聯(lián)。
李 平:嗷!這一下我才明白了。另來。
李大奶奶:張?jiān)悖野堰@個(gè)狼娃子,沒良心的。你上京沒有盤纏,把我七錢三分重的耳環(huán)子賣的與你……
李 平:對(duì)咧,該我說哩,你上京的時(shí)候,把你表嫂七十三斤重的耳環(huán)子,賣的與你做了盤纏,你還我七十三斤重的耳環(huán)子!
李大奶奶:七錢三分!
李 平:七十三斤!
李大奶奶:沒有那么重!
李 平:訛他哩。
李大奶奶:訛人家?人家不是傻子!
李 平:嗷!還有二升瓜子,要瓜子哩,你拿來!
李大奶奶:張?jiān)?,你個(gè)沒良心的,還說盤纏不得夠,把我從娘屋帶回兩個(gè)雞娃子,都賣的與你。
李 平:對(duì)咧,又該我說哩。張?jiān)?,把你個(gè)沒良心的。
李大奶奶:哎,沒良心!
李 平:嗷!沒良心!把你表嫂從娘屋帶回兩個(gè)私娃子。
李大奶奶:哎,雞娃子!
李 平:嗷,雞娃子賣的都與你做了盤纏啦,你還我兩個(gè)私娃子!
李大奶奶:雞娃子!
李 平:私娃子!
李大奶奶:倒是你的頭!
李 平:嗷,還有一個(gè)猴,要猴哩,要猴哩!
李大奶奶:張?jiān)悖阌辛吮P纏,又說沒有路菜,把我從娘屋要帶做種子二升黃豆與你做了路菜!
李 平:屋里的,教我說。張?jiān)?,你有了盤纏,沒有路害!
李大奶奶:路菜!
李 平:嗷,沒有路菜,把我做種子二升杭豆。
李大奶奶:哎,黃豆。
李 平:嗷,黃土,……
李大奶奶:倒是你的腿!
李 平:嗷,還有油炸鬼,要油炸鬼哩!
李大奶奶:你如今坐了官了,連一點(diǎn)人情都沒了,還看你的啥臉哩?當(dāng)家的,來,把這衣裳都脫了,走回!
張 元 秀:(下位)表兄表嫂不必如此,準(zhǔn)了人情就是。
李大奶奶:
怎么準(zhǔn)下了?
李 平:
張 元 秀:準(zhǔn)下了。
李大奶奶
李 平:啊哈哈!(張?jiān)惴龉⑶喟灼?,張?jiān)阆拢畲竽棠逃?
張 元 秀:
李 平:回來回來。
李大奶奶:回來何事?
李 平:抱娃哩!
李大奶奶:你抱上!
李 平:我不抱。
李大奶奶:你不抱教那個(gè)忘八蛋抱去!(跑下)
李 平:把這個(gè)崽婆娘,連娃都不抱了。我可莫說娃呀娃呀,你媽不抱,你爸嫌我娃重,莫了我娃跟爸走走。(拉著傀儡娃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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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div>
張?jiān)溃?492年-1552年),字維喬,號(hào)凈峰,福建惠安縣東嶺張坑村人。張?jiān)罏槌讨炖韺W(xué)的忠實(shí)信奉者,與陳琛、林希元三人并稱“泉州三狂”。1996年,福建省民政廳確定張?jiān)罏楦=ㄊv史文化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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