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仲甫:文韜武略 屢建功勛
作者:馬國鑫
北宋初年,國勢蒸蒸日上,皇帝雄才大略,帳下人才濟濟,文臣博學多才、深謀遠慮;武將躍馬揚威、決勝疆場。這個新生的政權展現(xiàn)出了強大的生命力。這其中,就有一個名氣雖不很大,但卻是文韜武略、遠見卓識、德才兼?zhèn)?、功勛卓著的官員,以其杰出的表現(xiàn)獲得朝野一致好評,被宋太祖趙匡胤由衷地贊為“文武才干”之臣,他就是辛仲甫。
堅持正義 見識深遠
辛仲甫,汾州孝義人(今山西孝義),他初露頭角是在掌書記(掌管一路軍政、民政機關之機要秘書,從八品)這一職位上。他的頂頭上司就是后周名將澶淵節(jié)度使郭崇。當時,郭崇任命他的一個親信官吏擔任廂虞侯(地方部隊負責執(zhí)法維護治安的低級官職)。一天,在其所管轄的地方有百姓遭到一伙強盜搶劫。事后,該百姓找到當?shù)毓俑畧蟀福沂挚隙ǖ乇硎咀约阂呀?jīng)暗中認出賊寇的首領,就是廂虞侯手下負責捕盜的官吏,請求官府迅即緝拿犯罪分子,將其繩之以法。這個要求實在是天經(jīng)地義,因為保一方平安本就是當?shù)毓俑氊熤冢怯捎谏婕败婈?,當?shù)毓俑桓易肪?,只是推托、敷衍、塞責。百姓沒有辦法,只得一級級地往上告。
最后,這件事情被辛仲甫聞知。其實,這并不是他的本職工作,但他要為這個求告無門的被傷害者主持公道。他找到這個廂虞侯,要求由自己帶人親自去逮捕罪犯,并對他進行審訊??墒沁@個官員卻不想讓這個失職、瀆職的案子水落石出,因而就“大打太極”,顧左右而言他。辛仲甫非常氣憤,不顧可能得罪大領導的危險,徑直找到郭崇,說:“百姓受到賊寇侵害不為他們作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簡直是政事腐敗到了極點,這樣的話,還要官府做什么呢?”強烈請求更換不稱職的官吏以洗刷百姓冤憤。態(tài)度之誠懇,言辭之激切,使郭崇被深深地打動,當即將這個案子交給異地官員審訊,終于使不法之徒得到嚴懲。百姓聞訊,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到處傳頌辛仲甫是公道和正義的守護神。
太祖趙匡胤建立宋朝后,對郭崇仍然信任有加,在他節(jié)度使的官職上再加中書令這個顯要職務。監(jiān)軍陳思誨頗有城府,他十分妒嫉郭崇,也暗地覬覦郭的位置,就謀之于左道旁門。他覺得郭崇為前朝寵臣,且每當提起禪讓的恭帝時就禁不住淚流滿面,立場有問題。況且,節(jié)度使手握一方兵權,位于要害,舉足輕重,非常容易受到皇帝的猜忌,只要將他平時言行捅上去,十有八九會大功告成。于是他瞅準機會密奏郭崇有不軌行為,“常山近邊,崇有異心,宜謹備之?!碧嬗[此大怒,但稍稍冷靜之后又不敢貿然相信,由于事關重大,于是派遣使者前去查驗此事。
使者還沒有到,郭崇就知道了。他心亂如麻,六神無主,找來賓客以及比較信任的隨從,請他們出出主意,他不安地說:“如果主上不能了解實情,我該怎么辦呢?”眾人聽了,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唯有辛仲甫不慌不亂,他冷靜地為郭崇分析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對當今朝廷一直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依照法度做的,且無論軍隊還是百姓都治理得井井有條,朝廷憑什么給您安加罪名呢?我看您只要率領下屬恪盡郊迎的禮節(jié),然后聽憑使者去任意訪查好了,相信事情自會一清二楚的。”大家都覺得有理,郭崇忐忑不安的心也就平定下來,就按照辛仲甫說的去做。結果,正如辛之所言,使者到了之后,經(jīng)過詳細探查,并未發(fā)現(xiàn)郭崇有絲毫不軌之意,于是回去把情況如實報告給皇上。太祖趙匡胤大喜,反過來治了陳思誨誣告之罪。
辛仲甫在關鍵時刻能頭腦清醒,見識超群,區(qū)區(qū)數(shù)語即廓清迷霧,抓住本質,難怪郭崇將其看作是自己的智多星、主心骨,倍加信任,一直留在身邊,直到郭崇去世。
文武兼?zhèn)洹≌冏恐?/strong>
一次殿前議事會議后,太祖趙匡胤留下宰相趙普,向他詢問,“儒臣中有沒有文武兼?zhèn)涞娜瞬牛俊壁w普毫不猶豫地推薦了辛仲甫,他是這樣說的:“辛仲甫才華橫溢、滿腹經(jīng)綸、處變不驚、膽略過人。從前,他在郭崇手下做事,郭崇教他射箭,但后來郭崇反而要向他學習。他明理善辯、知識廣博、思維敏捷、處事果斷,各方面都很突出,是個才堪大用的好苗子。”太祖聽了,即刻就召見辛仲甫。
只見這個年輕人姿態(tài)豐偉,儀表堂堂,渾身上下一股英氣,太祖看了非常喜歡。當時北宋剛剛平定天下,來不及考慮縝密的治國安邦之策,于是決定試試他的武功。太祖命令負責看管兵器的官員打開武庫,將嶄新的最強的硬弓給辛仲甫,讓其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表演射技,辛仲甫顯得十分從容,輕輕一拉弓就成了滿月,連發(fā)三箭,箭箭皆中靶心。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們一陣喝彩聲。太祖又命令取來厚重堅硬的鎧甲讓辛仲甫穿上,往來走幾步。他穿上沉重的甲胄就好像穿一件單衣一樣,輕松自如,健步如飛。太祖大悅,贊不絕口。想不到辛仲甫卻雙膝跪地,啟奏太祖說:“臣不幸,本來學的治國之道,想要讓陛下成為比堯舜更賢明的君王。如今,臣雖幸遇強大的盛世,陛下卻只用武夫的技藝來考驗臣,拉一拉弓,射一射箭,這樣的本領又有誰做不到呢?”這樣不乏逆鱗意味的率直之語,皇上非但沒有怪罪,反而笑著安慰他說:“你果有奇才,重用你現(xiàn)在還不晚?!?/p>
公元967年,辛仲甫即升遷為右補闕(對皇帝進行規(guī)諫及舉薦人才),又讓他以這樣的職銜出任光州知州,這下辛仲甫可以大顯身手,施展自己利國利民的政治抱負了。他十分勤政,常常到了深夜還在研究文書,將域內多年的積案一件件理清、查實、審理、結案。他還深入百姓當中了解民情,勸導農(nóng)桑,獎勵耕織,隨身帶著圣賢之書,就地教化頑劣少年。在他巨大心血的澆灌下,這里的民風民俗有了明顯的改觀。夏秋時節(jié),暴雨如注,光州城外河水泛濫,許多民房被沖毀,流離失所、無衣無食的百姓很多。辛仲甫,動員一切力量,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數(shù)百條大小舟船日夜不停運送物資,最大限度地保障了百姓生命財產(chǎn)的安全,也使他的治下最快地從災害中走出,恢復了正常的生產(chǎn)和生活。
由于他突出的政績和良好口碑,第二年,即被調到四川的彭州任知州。這里原為孟昶的后蜀管轄,北宋將其剛剛平定不久,人心尚未歸附,局勢還不夠穩(wěn)定,急需一位強有力的官員前去披荊斬棘、大治其境。當時的彭州城內形勢確實異常嚴峻,一場巨大的危機正在悄悄醞釀之中,有人秘密策劃發(fā)動州卒、營兵及各屯戍人員武裝叛亂,時間就定在宋太祖趙匡胤的生日農(nóng)歷二月十六那天。
初來乍到的辛仲甫,對這一迫在眉睫的爆炸性危險毫不知情。一天,他帶領人馬出城巡視,驀然見到初春的城壕中雜草茂密,全然不見其中的一切,即使隱藏萬千伏兵也難以被發(fā)現(xiàn)。這個特殊的情況立即引起見微知著、通曉兵機的辛仲甫的警覺,他當即命令手下將這些雜草燒了個干干凈凈。不想他這一未雨綢繆、防患于未然之舉,恰恰起了打草驚蛇的作用。叛亂者懷疑是自己的陰謀泄露了,故而,驚惶失措者眾多,很快便有人前來自首。辛仲甫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逮捕了一百多個涉案要犯,將他們全部斬殺。這顆極具殺傷力的定時炸彈被及時拆除,彭州很快安定下來。
辛仲甫上任伊始,就把著眼點放在收攏和凝聚民心上。他見彭州樹木稀少,夏天行人無處乘涼歇息,遂組織百姓于路旁栽種柳樹,這一看得見、摸得著的惠民舉措,直接做到了百姓的心坎里。短短兩三年,每條街道即蓬蓬如蓋,綠柳婆娑。尤其是炎炎夏日,仿佛給整個彭州搭起了涼棚。百姓十分感激,把這些柳樹稱為“補闕柳”,以世代紀念辛仲甫留下的善政和功德。
一個隨時可能烽火燎原的彭州在辛仲甫的治理下,短短幾年就成了五業(yè)繁榮的好地方,這樣卓異的治績令朝廷非常滿意,遂再以刑部郎中銜讓他擔任成都知府。當時,朝廷在成都推行兩項制度,即每年成都府都要上交朝廷一定數(shù)量的銅錢;另外,酒的經(jīng)營由官府壟斷??墒切林俑σ簧先螀s發(fā)現(xiàn)負責轉運的官吏利用朝廷歲輸銅錢制度的漏洞來巧取豪奪,魚肉百姓;酒業(yè)由官府專賣,但其中的費用卻大多取自于民,只付出,不得利,廣大百姓因之苦不堪言。于是大膽上奏朝廷,盡揭其中的弊端,請求免除成都府每年上交朝廷的銅錢,廢除官府對酒的專賣。辛仲甫有理有據(jù)地為民請命,終于得到朝廷的同意。多年來壓在蜀民身上的兩座大山被一舉搬除,而那些貪得無厭、盤剝百姓的官吏或下獄、或免職,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辛仲甫的心中,始終有著濃厚的愛民情結,他的施政寬厚簡便,蜀地百姓因此得以安居樂業(yè)。
成都這邊,辛仲甫治理得風生水起,可此時的彭州又出了問題。原來是已經(jīng)銷聲匿跡的匪患又死灰復燃。他們?yōu)槎惚芄俑淖方耍龆鴩[聚,忽而星散,相互勾結,出沒無常。百姓甚為所苦,終日提心吊膽,戰(zhàn)戰(zhàn)兢兢,當?shù)毓俑浅n^疼,下了很大力量通緝,也不能將其平定。最后,朝廷想起了辛仲甫,命令他前去接這個燙手山芋。他到了那里后,并沒有興師動眾,刮起聲勢浩大的“辛旋風”?;趯@里民情的掌握,他認為,真正十惡不赦的巨匪早已剪除,這些所謂的盜賊應該是些由于生活所迫的無業(yè)游民,并非不可救藥。墮入此道,多屬情非得已,如果能夠不動干戈和平招撫,那是再理想不過的事情了。于是,他想方設法找到他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喻之以法,終而鄭重承諾只要金盆洗手、改邪歸正,可以既往不咎。倘若執(zhí)迷不悟、頑抗到底,則一定嚴懲不貸。在他耐心細致地誘導勸說下,一百多名曾令無數(shù)人不得安寧的麻煩制造者,將自己捆綁起來到官府自首,剩下的也因此解散。這個為害一方的巨大禍患就這樣兵不血刃地被解除。
大智大勇 不辱使命
辛仲甫不僅有謀略、有治才,還有膽略、富于機變,是個難得的全面型人才。太平興國初年,辛仲甫奉命出使契丹。這時宋太宗趙光義正準備攻打北漢,而北漢卻與契丹互為援手,一如同盟的關系,因此宋、遼關系十分緊張。辛仲甫至遼后,遼景宗耶律賢故意挑釁地問:“中原王朝的黨進,真稱得上是驍勇之將,你們隊伍里像黨進這樣的人還有多少?”黨進,是大宋朝一個勇冠三軍的名將,他長得形貌魁偉,聲如奔雷,多次打敗北漢兵,就連赫赫有名的楊家將主帥楊業(yè)都曾敗在他的手下,北漢兵聞名喪膽,契丹人也十分懼怕。但有一點,就是黨進本來是契丹人,后來投到大宋的旗幟下征戰(zhàn)沙場。契丹王之所以這樣問,其意還是在說,你們中原沒有這樣的人才,蔑視的意味顯而易見。辛仲甫聽罷,微微一笑,豪氣沖天地回答道:“大宋朝里名將如云,所向無敵。像黨進這樣的人,只不過是鷹犬一樣供主人驅使罷了,此等戰(zhàn)將,我們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哪里數(shù)得完呢!”不卑不亢、綿里藏針的當頭一擊,讓剛剛還狂妄無比的契丹人的囂張氣焰頓時滅掉大半。
契丹皇帝有些氣急敗壞,就想學當年匈奴對蘇武那樣把他扣起來。辛仲甫大義凜然地表示:“兩國交往以誠信為上,如果違反約定一定要把我留下,那么我只有一死罷了。我經(jīng)常嘲笑李陵之輩,戰(zhàn)敗茍且偷生而且甘愿投降匈奴,這種做法我是斷不會效仿的?!彼臄蒯斀罔F和視死如歸,讓契丹皇帝強烈地感受到一種難以征服的浩然正氣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凜然之志,覺得讓這個軟硬不吃的“家伙”屈服實在太難,與其撕破臉毀掉雙方關系,倒不如結個人情兩全其美,于是準備了很豐厚的禮物送他回國。辛仲甫此次以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和過人的機智,不辱使命。
辛仲甫自幼即聰穎好學,入仕之后,表現(xiàn)出了過人的政治才能。他擅長吏事、政績卓著,無論在軍中、地方、中央還是出使外族,都有非常出色的表現(xiàn);他器量宏大、見識深遠,能在錯綜復雜、危機四伏的險境中從容不迫、化險為夷;他機敏果斷、腹有良謀,被宋太祖譽為“文武才干”之臣;他勤于政務、盡職盡責,任何一個爛攤子經(jīng)過他的辛勤努力都會政通人和、宛如新生;他大智大勇、臨危不懼,敢于以生命捍衛(wèi)自己的原則和信念;他以民為本、厚德載物,恤民苦、解民憂,罷除苛務、為民雪冤,是一位正直而有作為的官吏。他以自己德才兼?zhèn)?、?shù)十年如一日的杰出表現(xiàn)受到宋初兩位皇帝的高度欣賞、信任和厚愛,一路升遷,毫無爭議地成為北宋政壇上的重臣,也讓自己的人生事業(yè)獲得了巨大成功。
公元1000年,辛仲甫去世,享年74歲,真宗皇帝十分痛惜,特追贈太子太保,以慰忠魂。他的兒子辛若沖、辛若虛、辛若蒙、辛若濟、辛若渝,皆有賢名,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孫子辛有孚、辛有鄰,都考中進士?!端问贰ば林俑鳌贩Q贊辛仲甫家學可謂深厚,遺澤可謂綿遠。(馬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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