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譜 一個家族的生命史
“家有譜,州有志,國有史”,清代著名史學家章學誠把家譜與國家歷史和州縣方志相提并論。一部家譜,記載著一個家族生生不息的傳承,維系著家族的血脈。
家譜,其實是一個家族的血緣生命史。
所謂“水源木本”,所謂“慎終追遠”,其實就是時刻提醒自己,你有根,有源,要知道自己是從哪兒來的,不能忘本。
所以,宋代理學家朱熹說:三十年不修譜,是為不孝。另一位理學家程頤曰:譜牒壞,人不知來處,故譜不可不修。
在保定市順平縣康關(guān)村,就有這樣一本家譜——《高氏家譜》。
這本《高氏家譜》編篡于民國十二年陰歷正月,也就是公元1923年正月,經(jīng)歷了90余年的滄桑,破損嚴重,部分文字遺失。它的保存者高英杰是康關(guān)高氏第九代孫。
康關(guān)高家始祖高九經(jīng)(字自敬)于清乾隆初期(大約乾隆十七年,公元1752年)由易縣寺角村,只身遷至完縣(今順平縣)康關(guān)??店P(guān)為山區(qū),當時地廣人稀,人口不足200人。高九經(jīng)為人厚道,勤奮節(jié)儉,定居之后,娶完縣東峪村苑公之女苑氏為妻,育有二子高進忠、高進孝。
康關(guān)村北有一座宏偉的寺院,有一次,高九經(jīng)父子三人在寺院后面不遠處開荒耕地,高九經(jīng)扶犁,進忠進孝在前面拉犁,突然,“咔”的一聲,鐵制的犁鏵被硬生生地崩斷了。父子三人挖開土一看,下面是一塊石板,石板下是一個壇子,里面裝滿了白花花的銀子,父子三人驚喜萬分。正在這時,家里人來報信說,二兒媳剛剛生了一個男孩。高九經(jīng)的大兒子進忠只生了兩個女兒,如今二兒媳為家里添了一個男孩,又得了一壇銀子,可謂雙喜臨門,高九經(jīng)大喜過望,為孫子取名高徵?!都易V》上記載:高九經(jīng)之后,“再世而興,三世而大發(fā)其祥”,“家道日昌,人丁日盛,財產(chǎn)百余萬,田園百余頃”。因為進忠無子,高徵兼祧進忠進孝兩家。高徵,字普照,生子三人,即高連珠、高連寶、高連城。自此,康關(guān)高氏派生三支,繁衍生息,成為地方大族富戶,至今已有十幾代人。
高家雖然暴富,但樂善好施,時常周濟窮人。附近安陽村某戶全家患病,無錢醫(yī)治,求助于康關(guān)高振玉,高振玉問明情由,贈以錢糧,救其全家活命。光緒三年大旱,赤地千里。高家族人設(shè)立粥廠,救濟災(zāi)民,助賑國家,直隸總督李鴻章表奏朝廷,頒發(fā)“樂善好施”匾額一方,并奏獎高振河為內(nèi)閣中書,高振東為候選守備,高振甲為藍翎五品頂戴候選守備,高振海為候選守御所千總,高振崗為鴻臚寺序班。
高氏傳至第七代,達到鼎盛,此時高家有46戶,幾百人口,財富最多的是開明紳士高洛國,廣有土地房屋。高洛國繼承樂善好施的家風,荒災(zāi)之年開設(shè)粥廠,賑濟災(zāi)民。那個年月,兵連禍結(jié),民不聊生,高洛國大量收容難民,施粥放飯,長達月余,直至難民返回家鄉(xiāng)。1933年,完縣土匪門連駒,勾結(jié)國民黨新編警備第三旅鄭桂林部的散兵,圍困高洛國家,高洛國幸運逃脫,三名護院、七名女仆被打死,家產(chǎn)被洗劫一空,自此家道中落。1937年,抗戰(zhàn)軍興,高洛國照樣出糧出槍,積極支援抗戰(zhàn),被推選為晉察冀邊區(qū)參議員。
一般來說,家譜不會只有一冊??店P(guān)高氏自第三代高徵以下,分為三支,那么編篡的家譜應(yīng)該是一支至少一冊。說起這本家譜,高英杰頗為感慨?!拔母铩遍_始,提出“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口號,于是乎神佛塑像、牌坊石碑、典籍圖書等等倒了霉,一律作為“四舊”收繳。高英杰家的這本家譜也未能幸免被收繳的命運。幸運的是,“破四舊”的風潮稍稍平息,一位大隊干部悄悄告訴高英杰的父親,收繳的“四舊”中有你家的家譜,你趕緊拿回去藏起來吧。就這樣,高英杰的父親偷偷拿回了《高氏家譜》,放在房梁上保存起來,秘不示人。父親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直到“文革”結(jié)束后很久,高英杰才第一次見到了這本《高氏家譜》,父親告訴他,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記載家族繁衍的家譜,要好好保存。父親去世后,這本家譜由他保存至今。
高氏第七世孫高文煥在《高氏家譜》序言中開宗明義,指出修譜的宗旨:“蓋聞木貫千條,原夫一本;水流四海,必有淵源。所以慎終追遠,古人常懷報本之誠;派別支分,后世宜明統(tǒng)系之義。”也就是說,編纂家譜的目的,一是為了理世系、序長幼、辨親疏,二是為了追念先賢、尊祖敬宗、和睦族人,尤其告誡后人不要忘了“水之源木之本”。這與中國傳統(tǒng)的宗法社會一脈相承。
從內(nèi)容上看,《高氏家譜》主要由兩部分構(gòu)成:一是家族世系表。所謂“世系表”也就是說明家族成員如父子、兄弟間的相互關(guān)系和各支派之間的繁衍情況,記載每一個家族成員名字的圖表。這是家譜的核心部分,家族后人只要一看此表便可以明白家族的世系傳承,也能根據(jù)“世系表”推算出自己的輩分和在家族中的位置。《高氏家譜》的“世系表”共有四個,分別是《五代祖宗支派圖》,記載自高家始祖高自敬到第五代的世系傳承。此外還有《長門支派圖(北院)》、《二門支派圖(西院)》、《三門支派圖(南院)》,分別記載第四代長子高連珠、次子高連寶、三子高連城以下的世系傳承。四張表,昭穆有序,一目了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高氏家族從清朝乾隆初年到民國十二年(1923年),約200年的人口繁衍情況和家族成員間的輩分關(guān)系。
但是,要想了解世系表中每一個家族男丁的基本情況,還需要看第二部分內(nèi)容,即“家傳”?!凹覀鳌币话阌浭鲆粋€家族成員一生的品行、業(yè)績,這既是家族的榮耀,也可以作為后人學習的榜樣?!陡呤霞易V》的“家傳”除了記載其生卒年月、世系傳承、功名仕宦、婚配兒女、殯葬墓穴之外,還記載族人賑災(zāi)濟民的善舉,有的高氏族人的“家傳”還介紹了其墳塋的風水情況。
例如,高家三世祖高徵的“家傳”如此記述:
“高徵,字普照,紹舜公長子,清朝太學生,報捐五品銜,以孫振聲中武舉請封,誥授四品封典中議大夫。乾隆癸卯年生,咸豐七年丁巳卒,享年七十六歲。元配龐氏系本縣白云北莊龐公子之女,享年八十二歲,誥封淑人。男三人,連珠,連寶,連城。女二人,長女適于本村南頭文庠生胡,次女適于東安陽村王老福。公墓在龍居地第三穴正位……”
由此可知:高徵生于乾隆四十八年癸卯(公元1783年),逝于咸豐七年(公元1857年),曾是清朝太學生,通過向朝廷納捐,得了一個五品官銜。娶本縣白云北莊龐氏女為妻,育有三子二女。他的孫子高振聲中了武舉人,朝廷因此授予高徵四品中議大夫的官銜,她的妻子誥封淑人(古代朝廷對三品官員妻子的封誥)。
值得注意的是,《高氏家譜》對家族女丁也有記載,一般簡述其自某地某家嫁來,或者記述其嫁到某地某家。鄉(xiāng)土中國,親戚分血親和姻親,靠血緣而建立起來的社會關(guān)系被稱之為“血親”或“宗親”;一個家族的人與另一個家族的人發(fā)生婚姻,由此建立起來的社會關(guān)系就是“姻親”。從《高氏家譜》中看出康關(guān)高家與其他人家的姻親關(guān)系。
家譜,凝聚著我們這個古老民族對家族血脈的信仰。對于這本《高氏家譜》,康關(guān)高氏第八代孫高洪才嘔心瀝血著手延續(xù),目前已經(jīng)整理出一本手寫“續(xù)譜”。
鄉(xiāng)土中國,講究的就是家與國同構(gòu),國就是家,家就是國,民族的文化血脈需要薪火流傳,至少可以讓后人從家譜中讀出你是誰?你從哪里來?你向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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