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恩、盧循起義
背景
東晉時期,五斗米道信仰在高門、皇族之間流行,甚至孝武帝司馬曜也受其影響,所以政權不但不限制五斗米道的發(fā)展,反而助長了其勢力。也許當權者只是沉迷于五斗米道的上章、符水等道術,完全沒有想到其為政權的崩潰埋下了伏筆。
東晉晚期,五斗米道的教團之中流行名為《女青鬼律》的道書,其中提出了一個庚子年的末世預言,說那時會出現(xiàn)戰(zhàn)亂等大動蕩,除了所謂“種民”的特定群體之外,幾乎都難以幸免。例如,《女青鬼律》卷五說,“庚子之年其運至,千無一人可得脫” 。東晉末期的庚子年,就是隆安四年(400年)。
孫恩起義
孫恩,瑯邪(山東臨沂)人,字靈秀。家族世代奉行五斗米道,以錢塘五斗米道首領杜子恭為師。其叔父孫泰,在王恭叛亂時,以為東晉快要覆亡,故此煽動百姓,招集信眾,準備起義,獲很多三吳地區(qū)人民響應。但后來遭到會稽內(nèi)史謝??揭發(fā),孫泰因而在398年被司馬道子處死。孫恩等余眾百余人流亡舟山群島,伺機復仇。
399年,掌握東晉朝廷大權的司馬道子父子下令強征浙東八郡“免奴為客”的丁壯到建康(今江蘇南京)當兵,謂之“樂屬”,群情激忿,孫恩看準當時人心不穩(wěn),于是起兵叛晉。
孫恩先與部眾登陸進攻上虞(今浙江上虞),殺上虞縣令,接著就進攻會稽郡城山陰(今浙江紹興),又殺太守王凝之。由于三吳地區(qū)少有戰(zhàn)亂,人們都沒備戰(zhàn),故此各郡縣的駐軍都望風潰散。吳國內(nèi)史桓謙、臨海太守司馬崇及義興太守魏隱都棄郡城出逃。而當時會稽、吳郡、吳興、永嘉、義熙、臨海、東陽及新安共八郡都同時有人舉兵響應孫恩,孫恩的部眾就因而暴增至數(shù)十萬人。孫恩在會稽自稱征東將軍,強逼人們擔當自己官屬,將他的團體叫做“長生人”,又大行殺戮及四處放火、搶掠。
由于當時三吳地區(qū)已成東晉朝廷的命脈,東晉朝廷即命徐州刺史謝琰率軍討伐孫恩,兗州刺史劉牢之亦率軍進攻三吳。謝琰先下義興郡,迎太守魏隱還郡,后又擊敗吳興郡的孫恩部眾,與劉牢之兩軍共進之下,很快就兵臨錢塘江。孫恩初時自以為能乘八郡響應的聲勢拿下建康,但至劉牢之率軍渡過錢塘江時,孫恩就帶著二十萬部眾東走,并乘劉牢之軍隊搶奪部眾留下的人口和貨物時爭取時間逃走,終逃到海島之上。接著孫恩于各郡的余部都被消滅,朝廷因為擔心孫恩會再來襲,于是留謝琰駐防會稽。
孫恩于400年再次進攻,并進軍至離山陰三十五里的邢浦。謝琰雖然一度派劉宣之擊退孫恩,但不久孫恩又再來攻,并擊敗晉軍,終于7月7日攻至會稽,謝琰出戰(zhàn)但戰(zhàn)敗,反被帳下督張猛所殺。朝廷對謝琰戰(zhàn)死大為震動,又派了冠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及寧朔將軍高雅之抵抗孫恩,戰(zhàn)事一直持續(xù)到十一月,劉牢之率軍進攻孫恩,逼其再次撤回海島。
401年二月,孫恩再度登陸,進攻句章(今浙江寧波市),為劉牢之所敗,又再撤回海上。孫恩于是轉(zhuǎn)攻北面的海鹽(今浙江海鹽)。晉將劉裕于是到海鹽筑城抵抗,并屢次擊敗孫恩。孫恩知道無法取勝,于是改攻滬瀆。吳國內(nèi)史袁山松于上一年就已修筑滬瀆壘(今上海)以抵御孫恩進攻,但孫恩還是攻下了滬瀆壘,四千人戰(zhàn)死,袁山松亦遇害。
六月,孫恩循海道到達丹徒縣(今江蘇鎮(zhèn)江市丹徒區(qū)),時已有十多萬兵,千多艘樓船。孫恩臨近的行動震動了建康,朝廷次日就下令建康內(nèi)外,百官入居臺省,城內(nèi)各軍亦駐守要地,豫州刺史司馬尚之也率軍入衛(wèi)建康。孫恩在丹徒登陸,卻遭自海鹽追來的劉裕率軍擊敗,更有很多人墮崖遇溺,孫恩亦只得逃返船上。孫恩仍自恃部眾人數(shù)多,于是不久就決定重整旗鼓進攻建康。建康民眾知孫恩逼近都十分恐懼,而孫恩原想攻其不備,但樓船因為遇風而要慢行,令到臨近建康時司馬尚之已經(jīng)入駐建康,劉牢之亦自會稽趕來。孫恩于是不敢繼續(xù)前進,反北走郁洲(今江蘇灌云縣東北),解除了建康的危機。
及后劉裕率兵討伐,多次戰(zhàn)斗后大破孫恩軍,孫恩實力于是由盛轉(zhuǎn)衰,被逼沿海退走,劉裕亦率軍追擊,于十一月在滬瀆、海鹽再敗孫恩,孫恩人員的損失數(shù)以萬計,被逼再次退守海島。元興元年(402年),孫恩再攻臨??ぃR海太守辛昺擊敗孫恩,孫恩眼見他的部眾已經(jīng)所余無幾,為免被晉軍生擒,于是投海自殺,時有數(shù)百人隨他一同自殺,孫恩之亂至此結束。
盧循之亂
盧循本是門閥士族范陽盧氏的子弟,是晉司空從事中郎盧諶的曾孫。不過盧諶及其家人在永嘉之亂后留在北方,其本人更在后趙任官,并在該國末年的戰(zhàn)亂中喪生,故盧循家族并沒有像瑯琊王氏等士族般早在東晉建立前已南渡,而是在東晉中葉才南渡。不過于《晉書》等史籍中都未見盧循及盧循父出任官職。
盧循娶了孫恩的妹妹,就在孫恩自殺后,其殘余部眾就推盧循為主。當時當政的桓玄為安撫經(jīng)受過三年戰(zhàn)亂的三吳地區(qū),于是任命盧循為永嘉太守。盧循亦接受任命。
盧循雖然已經(jīng)成為朝廷官員,但其部眾仍舊作亂。403年,劉裕于永嘉郡擊敗盧循,并追擊至晉安郡,盧循唯有循海道向南逃走。
404年,盧循到達南海郡,并登陸進攻,兵向廣州治所番禺(今廣東廣州市)。廣州刺史吳隱之堅守城池百日,于11月26日因盧循夜襲而失陷。
盧循入城后焚燒府舍及民居,生擒吳隱之,并自稱平南將軍,攝廣州事。另一方面,盧循又命姐夫徐道覆攻下始興郡。
次年(405年),盧循派使者向東晉進貢,當時東晉朝廷才剛剛消滅了桓振領導的桓氏殘余勢力,無力討伐盧循,于是分別授予盧循和徐道覆廣州刺史及始興相職位。盧循于是獲得了廣州作為其根據(jù)地。
409年,劉裕親率軍隊北伐南燕,徐道覆聽聞后就勸盧循乘虛襲擊建康,但盧循拒絕。徐道覆于是親往番禺游說盧循:“到來五嶺之外的原意,哪會是以此為最終目標,并一直傳給子孫呢?就只是因為難以與劉裕為敵而已。現(xiàn)在劉裕駐軍堅固的城池之下,不知何時才回來,我憑著手下這一群思念故土的人,襲擊何無忌、劉毅這些人簡直是易如反掌。不把握這機會而茍求一日安定,朝廷就一直視你為心腹之患;若果劉裕取勝后休兵一會,然后下書征召你,劉裕就會自駐豫章,派精兵來這,那即使以你的神武,也恐怕?lián)醪蛔×恕=袢者@個機會一定不可錯失,若果先取建康,破壞了他的根本,劉裕即使南歸也無所作為。你若果不肯,我就只好自率始興兵力直指尋陽(今江西九江市)?!北R循至此雖然不愿,但因無法駁倒徐道覆,只好聽從。
徐道覆其實早已命人在南康山砍伐木材以制作船艦,并在始興賤賣,吸引民眾爭相交易,于是令木材大量積聚亦無人懷疑。
至410年盧循及徐道覆決定起兵時,徐道覆就拿這些囤積的木材去造艦,十日就完成了,于是盧循就率軍進攻長沙郡,擊敗了荊州刺史劉道規(guī)派出的軍隊;徐道覆就攻南康、廬陵及豫章三郡,各郡守相都棄郡逃走,徐道覆于是沿贛江北上,進攻尋陽,并自此取道入長江,進攻建康,船隊都很強盛。
江州刺史何無忌知徐道覆率軍北上,就自尋陽率軍抵抗,當時長史鄧潛及參軍殷闡都勸何無忌不要輕易與其決戰(zhàn),應固守城池以御徐道覆,但何無忌拒絕。
5月9日,何無忌與徐道覆于豫章作戰(zhàn),徐道覆置強弩兵于西岸小山射擊何無忌軍,適逢當時吹大西風,何無忌的所乘的小船被吹向東岸,徐道覆于是就以他的大船逼向何無忌的船,終令何無忌軍潰敗,何無忌執(zhí)節(jié)戰(zhàn)死。
早在盧循及徐道覆進攻江州時,朝廷就已經(jīng)急急征召仍在南燕都城廣固(今山東青州市西北)的劉裕回朝,當時劉裕已滅南燕,正打算進攻后秦,聞訊后就率軍南歸。而何無忌戰(zhàn)死的消息更是震動朝廷,當時更有人建議帶著晉安帝逃離建康,往劉裕那里去;只在知道徐道覆并沒有立刻進攻建康才沒有實行。劉裕知何無忌戰(zhàn)死后亦加快速度,至5月20日就已返回建康。
豫州刺史劉毅在盧循起兵時患病,至此時病愈,于是自姑孰(今安徽當涂縣)率二萬水軍討伐盧循。盧循擊敗劉道規(guī)所派軍隊后就兵向荊州治所江陵(今湖北江陵),徐道覆則派人向盧循傳話:“劉毅的士兵很強盛,成敗就看這一戰(zhàn)了,我們應該合力消滅他;若果此戰(zhàn)獲勝,不愁拿不下江陵呀。”盧循因而與徐道覆會合,一同迎擊劉毅。兩軍于桑落洲(今江西九江縣東北江中)大戰(zhàn),劉毅被擊敗,與數(shù)百人向建康撤退留下的大量軍用物資及士兵全被盧循軍接收。
盧循從俘獲的劉毅士兵口中得知劉裕已經(jīng)返回建康,十分恐懼,于是想退守尋陽并拿下江陵,以荊江二州對抗朝廷;然而徐道覆則想乘勝進攻,兩種建議爭持了數(shù)日,盧循才聽從徐道覆的建議。而劉毅戰(zhàn)敗的消息亦再次震動建康,因當時建康守軍才數(shù)千人,而盧循卻有十多萬人,更有十二丈高樓船。當時諸葛長民及孟昶就主張與晉安帝移駐江北作躲避,但劉裕堅決反對,認為人心惶惶,朝廷一旦有變動,國家就會土崩瓦解。孟昶堅持不果,自以為朝廷必敗,于是自殺。
7月1日,盧循到達秦淮河口,劉裕駐屯石頭城,其余諸將亦各有屯守。軍力布置完成后,劉裕就觀望盧循軍,并向?qū)⒆舯硎救舯R循軍于新亭(今江蘇江寧縣南,石頭城南)直攻建康,那就不能抵擋,需要回避,且勝負難料;但若果駐泊蔡洲(今江蘇江寧縣西南江中),他們就必然成擒。當時徐道覆就向盧循建議由新亭至白石(今江蘇南京石頭城東北)之間登陸,兵分數(shù)道進攻劉裕;然而盧循為得萬全之策,不愿立即開戰(zhàn),反想按兵等待晉室自潰。
劉裕知盧循已停駐蔡洲,而石頭城的士兵都已完成集結,于是用虞丘進的計策,砍伐樹木建立木柵封鎖石頭城及秦淮河口作防守,又修筑了越城(今江寧縣南),并建查浦、藥園、廷尉三個堡壘,分兵戍守以防備敵軍。盧循及后伏兵秦淮河口南岸,命老弱兵眾佯攻白石,聲言要率全軍自白石攻建康。劉裕當時親率劉毅及諸葛長民去抵御進攻白石的軍隊,留沈林子及徐赤特留戍南岸,并命令他們要堅守。盧循及后就焚查浦壘,進軍至張侯橋,徐赤特違命出戰(zhàn),被盧循預設的伏兵所敗,沈林子于是與劉鍾據(jù)守木柵抵御盧循軍,在得朱齡石救援后終逼退盧循軍。而盧循在此時就自率精兵進攻丹楊郡城。劉裕回軍石頭城時斬殺徐赤特,稍事休息后就出陣秦淮河南岸,盧循當時攻略各縣都掠奪不了物資,自感無力再戰(zhàn),于是決定退兵尋陽,盡力奪取荊州。8月25日,盧循率軍退回尋陽。
當時西蜀王譙縱乘東晉內(nèi)亂出兵,命譙道福及桓謙率軍進攻荊州,并請得后秦派了前將軍茍林助戰(zhàn)。當時荊州刺史劉道規(guī)派了司馬王鎮(zhèn)之領軍入援建康,但王鎮(zhèn)之在尋陽就被茍林擊敗,盧循因而以茍林為南蠻校尉,并分配兵力給他作支援,命他進攻江陵,并假稱徐道覆已經(jīng)攻下建康。茍林駐于江陵以南的江津,而桓謙成功招集了二萬個仍支持桓氏的人,駐屯于枝江(今湖北枝江縣),嚴重威脅江陵,而城中士民亦多懷異心,更有人與桓謙通訊,告訴他城內(nèi)虛實,作為內(nèi)應。時雍州刺史魯宗之率數(shù)千人支援江陵,劉道規(guī)命魯宗之守城,自己就率軍進攻桓謙,水陸并進,大敗桓謙并斬殺他。接著劉道規(guī)轉(zhuǎn)攻茍林,茍林兵敗出逃,劉道規(guī)派了咨議參軍劉遵追擊,于巴陵(今湖南岳陽)斬殺茍林。
十月,徐道覆率兵三萬進攻江陵,兵至破冢(今湖北江陵東南)。當時魯宗之已返回襄陽(今湖北襄陽),劉道規(guī)追召也趕不回來,令江陵人心再次不穩(wěn),然而因為劉道規(guī)擊敗桓謙后焚毀搜得的江陵通敵書信,人民因他的恩德而沒有離心。劉道規(guī)親自率軍于豫章口(今湖北江陵東南)迎擊徐道覆,又命劉遵作為游軍。劉道規(guī)所派的前鋒雖然失利,但主力接戰(zhàn)之時,劉遵所率的游軍則自側橫擊,于是大破徐道覆,殺萬多人,死傷慘重,徐道覆逃至湓口(今江西九江縣西)。
盧循回尋陽后,江州刺史庾悅以虞丘進為前軀,屢敗盧循兵,并進占豫章(今江西南昌),斷盧循糧道。而盧循當日自蔡洲撤軍時,留將范崇民率五千人及百多艘高艦據(jù)守南陵(今安徽繁昌縣東北),而劉裕亦派王仲德等人追擊,皆為范崇民所阻。11月26日,劉裕自建康出兵討伐盧循,王仲德知大軍在后,于是與劉鍾共攻范崇民。十一月,范崇民兵敗逃走。劉裕及后進軍雷池,并于411年1月11日至大雷進逼盧循。次日盧循及徐道覆率數(shù)萬人塞江而下,劉裕于是盡出輕艦,率各軍合力進攻,并以勁弩壓逼盧循軍,逼盧循將船艦都泊在西岸,而時駐于西岸的晉軍就向船艦施以火攻,于是大敗盧循,逼其退還尋陽。盧循及后進至豫章,并盡力以木柵阻斷左里(今鄱陽湖口)。411年1月28日,劉裕率軍至左里,為木柵守軍所阻,于是下令進攻,盧循兵眾雖然已經(jīng)奮力作戰(zhàn),但都不能抵擋劉裕的攻擊,盧循再敗,數(shù)萬人陣亡。盧循只得返廣州,并在沿途收集流散的兵眾,又得數(shù)千人。徐道覆亦敗歸始興郡。
劉裕在盧循撤還尋陽后就大治水軍,并命建威將軍孫處及振武將軍沈田子率兵三千,循海道襲取番禺,并于同年十一月攻下番禺,誅殺其黨眾,沈田子又北上進攻其余諸郡。而在盧循敗于左里后南歸廣州,劉裕亦派了劉藩及孟懷玉追擊。411年3月15日,孟懷玉攻克始興郡,殺徐道覆。盧循于三月回到番禺后圍城試圖奪回番禺,但孫處抵抗了二十多日,待至四月沈田子援軍趕至,盧循戰(zhàn)敗逃走。沈田子又與孫處追擊,先后在蒼梧、郁林及寧浦三郡擊敗盧循,只因?qū)O處患病才停止追擊,盧循于是投奔交州。
盧循在交州攻陷合浦郡,并攻向交州治所龍編(今越南河內(nèi))。盧循雖然遭交州刺史杜慧度率軍擊敗,但仍有三千余眾,而先前作亂的前九真太守李遜余部李脫等人亦率五千人歸附盧循,盧循于是再攻龍編,于6月1日至龍編南津。杜慧度盡散家財賞賜給士兵,與盧循作戰(zhàn),并對盧循的船艦擲火具,施以火攻。盧循軍終潰敗,盧循投海自殺,杜慧度撈起盧循尸體并斬首,聯(lián)同其父盧嘏及李脫等人共七個首級送呈建康。至此,盧循之亂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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