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隴文化—陜西—漢劇劇目系列《評雪辨蹤》(節(jié)選)
人物
呂蒙正 (小生)
劉翠萍 (小旦)
劉翠萍:(上,唱《二黃四平》)
榮華富貴我不愛,配夫蒙正一秀才。都只為家貧無法解,每日到寺院去趕齋。似這樣數(shù)九寒天狂雪大,曾恐把夫凍壞,
(出窯觀望)(白)哎!
(唱)
我這里煮好粥盼夫歸來。
(進(jìn)窯入坐,伏桌而睡。)
呂蒙正:(手拿蘆柴而上,幾乎跌倒)(念)
冒雪回窯,渾身上下似水澆,妻在窯中苦難熬,怎把憂愁拋。緊行幾步回寒窯,(圓場)
啊!這男蹤女跡來往相交。這漫天的大雪荒村誰來到!此事一定有蹊蹺,有蹊蹺。衣不遮寒,食不充饑,從無半點(diǎn)怨言,她焉能做出這等事來?!(想介)哎呀!也不一定*(左口右乃)!嗯,待我回窯看個明白。
(將柴放下,到劉面前,嘆了一口氣。)
(唱《二黃搖板》)
疑云難解心忙亂,但見我妻睡安然。我有心上前去把她喚,想起了數(shù)載恩情心內(nèi)酸。縱然她把心腸變,待等她醒來再仔細(xì)盤。
(白)唉!齋也沒有趕著,反受了一頓奚落,我這渾身上下被風(fēng)雷打濕,天哪!天*(左口右乃)!你吹風(fēng)就莫下雪么!下雪就莫吹風(fēng)噻!我在路上拾了些蘆柴,不免把柴點(diǎn)燃,把我的衣服烘干,等那賤人醒來,我再與她理論啦!(取柴,拿紙頭找火)來么,來么,這窯中連火都無有!哦,這里有。(邊吹火邊說)君子不得時喲,反被小人欺呀!唐七、唐八!我把你兩個禿驢!日后我若能得時,我叫你認(rèn)得呂第爺?shù)膮柡ρ剑?吹火,不著)(發(fā)氣)不但小人欺,吹火都要熄!我不烤火了?。ㄈ硬衤涞兀┻?!這蘆柴落地,架了個十字,倒引起我的詩興來了,我不免拿十字為題,吟詩一首:十字珠門,九度空……哎喲!我腹中饑餓,還作的什么詩喲?。ǔ?
饑腸轆轆心寒顫,風(fēng)狂雪大似箭穿。蒙正枉讀書萬卷,到如今這柴米全無、凍餓難當(dāng),恩愛的夫妻難保全。(扶桌而睡)
劉翠萍:(醒,發(fā)現(xiàn)呂渾身發(fā)抖)呀!(唱)
見我夫冒雪回窯轉(zhuǎn),可憐他衣襟濕又單。我這里忙把羅裙解,暫與我夫遮風(fēng)寒。(將羅裙披與呂身上,入坐。)
呂蒙正:(醒。白)我怎么這一下就暖和的多了! (發(fā)現(xiàn)身上羅裙)啊!這是何物?
劉翠萍:是我的羅裙。
呂蒙正:羅裙!羅裙乃是之物,你怎么拿來頂在我的頭上,真是玷辱我們斯文!(將裙甩地下)
劉翠萍:你還是把它披上。
呂蒙正:圣人云,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羅裙豈能放在讀書人的身上!
劉翠萍:難道你就不怕冷嗎?
呂蒙正:大丈夫雖寒而不冷,你看我還不曾打顫*(左口右乃)。(猛打一寒顫;劉將羅裙拾起放下,拿碗盛粥遞與呂,呂欲接又止)臭氣難當(dāng)!
劉翠萍:什么臭氣難當(dāng)?
呂蒙正:不潔凈!
劉翠萍:清水煮白米,何言不潔凈?
呂蒙正:快不用,快不用!
劉翠萍:少用一點(diǎn)。
呂蒙正:寧可清貧,不可濁富!
劉翠萍:什么清貧濁富,不用了就算了。
呂蒙正:算!這些事就算得了的?!我來問你,我這窯中柴米全無,這碗稀粥是哪里來的?
劉翠萍:你問的這碗粥嗎?
呂蒙正:嗯。
劉翠萍:它自有來路。
呂蒙正:來路!我曉得它有來路。你枉為相府之女,全不識禮知書!我也曾對你說過,失節(jié)的事大,餓死的事小,你把我這兩句言語全不記在心上,你呀,你呀……!
劉翠萍:秀才今日歸得家來,面有不悅之色,出言不遜,心中必有難解之處,我還得要問個明白。秀才,你今日歸得家來,出言不遜,冷言冷語,難道你不念為妻為你忍饑受寒嗎?
呂蒙正:要解饑和寒,必有柴和米喲!
劉翠萍:那你就拿來!
呂蒙正:拿什么來?
劉翠萍:柴米呀!
呂蒙正:哎呀呀!這個賤人,她問我要柴要米,這這這……有了,我不免把她哄至窯外,叫她給我評一評足跡。嗯,我就是這個道理。柴米呀,有。
劉翠萍:現(xiàn)在哪里?
呂蒙正:現(xiàn)在窯外。
劉翠萍:那你為何不拿進(jìn)來?
呂蒙正:多了,我拿不動。
劉翠萍:那我?guī)湍闳グ帷?
呂蒙正:也好。(二人出窯)
劉翠萍:(未見柴米)柴米呢?
呂蒙正:若問柴和米,就是我和你。
劉翠萍:既無柴和米,何必哄騙妻。(欲進(jìn)窯,被呂擋)
呂蒙正:窯中孤坐無聊,我哄你出來看看景致。
劉翠萍:你我夫妻處的什么情景,哪有閑心觀景啦!
呂蒙正:觀景可以御寒,評雪可以辯奸。
劉翠萍:這是什么話呀!(又欲進(jìn),被呂擋)
呂蒙正:哎,你看這地下的好景致呀!
劉翠萍:你看那天上的好景致呀!
呂蒙正:哎,你看那路上的好景致呀!
劉翠萍:你看那山上的好景致呀!
呂蒙正:哎,我說地,你說天,我說路,你說山,怎不令人生疑呀!
劉翠萍:你疑者何來?
呂蒙正:我來問你,這大的?
劉翠萍:樹上冰。
呂蒙正:這小的?
劉翠萍:草上雪。
呂蒙正:雪上面?
劉翠萍:雪花。
呂蒙正:雪花旁邊?
劉翠萍:枯草。
呂蒙正:我說的是這個。
劉翠萍:哪個?
呂蒙正:(用腳蹬地)這個,這個!(腳蹬疼)哎喲!
劉翠萍:(背白)我當(dāng)為了何事,原來見足跡而生疑。我還要把這個酸秀才狠狠地氣得一氣。(轉(zhuǎn)對呂)秀才,你問的這男蹤嗎?
呂蒙正:嗯。
劉翠萍:是你的。
呂蒙正:我穿的是草履,這是釘鞋的足跡。
劉翠萍:有道是壯志滿胸懷,草履變釘鞋。
呂蒙正:好個壯志滿胸懷,草履變釘鞋。那么這小的呢?
劉翠萍;是呀。
呂蒙正:你來望我不在窯前窯后,你為什么望在那羊腸路上去了呢?
劉翠萍:我走一步望一步,望到羊腸路。
呂蒙正:承望啊,承望啊!
劉翠萍:負(fù)心啦,負(fù)心啦!
呂蒙正:你望我!咽,嗯……!
劉翠萍:事有凌辱,盡出在你們窮……
呂蒙正:窮什么?窮什么?
劉翠萍:窮……窮秀才之口。
呂蒙正:啊!你道我今日貧窮,安知異日不富?我日后若能高中,那時羞煞你父,愧煞你母,還要玷辱你這千金小姐喲……你也沒有那個福氣喲!
劉翠萍:我倒有那個福氣當(dāng)夫人,你也沒有福氣當(dāng)老爺!
呂蒙正:那好,我們今天來演習(xí)演習(xí),看哪個象有福之人。(擺老爺架子)來! 落轎!哦,那邊廂來的該莫是夫人嗎?
劉翠萍:那邊廂來的該莫是相公?
呂蒙正:看看看,我說你沒福當(dāng)夫人吧!我叫你夫人,你得叫我老爺吆!再來,再來!
(又作態(tài))那邊廂來的該莫是夫人?
劉翠萍:那邊廂來的……
呂蒙正:(給劉叮嚀)要叫老爺。
劉翠萍:哦哦哦老爺。
呂蒙正:學(xué)生今日高中回府,夫人請往前行!
劉翠萍:老爺請往前!
呂蒙正:不不不,還是夫人請進(jìn)府吧!
劉翠萍:那我就得罪了?。ㄓM(jìn)窯,呂擋)
呂蒙正:你哪里去?
劉翠萍:你不是叫我進(jìn)府嗎?
呂蒙正:慢來,慢來!這足跡之事未評啦!
劉翠萍:日出自然平。
呂蒙正:評不了。
劉翠萍:掃。
呂蒙正:掃不凈。
劉翠萍:洗。
呂蒙正:洗不掉。
劉翠萍:那就罷!
呂蒙正:罷!你罷我不罷。評的了足跡你進(jìn)窯見我,評不了足跡,你縱死休見我面。你連綱常都不要了!思……
(進(jìn)窯)
劉翠萍:莫把這個酸秀才氣壞了,我還得給他講說實(shí)話。
呂蒙正:(聽到劉在窯外講話)哎呀,她在跟哪個講話?我出去看個明白。
(出窯時正與劉進(jìn)窯相撞)你在打人!
劉翠萍:你在打我呀!
呂蒙正:好!要打我們進(jìn)來打。(劉進(jìn)窯,呂拿竹棍,劉端砂鍋擋)娘子,娘子,兩口子打架與砂鍋無關(guān),你放下。
劉翠萍:你放下。
呂蒙正:(將竹棍在地上山打,棍彈起打了自己的頭)哎喲!把我氣壞了。
劉翠萍:(唱)我這里越分解。
他那里越猜疑。此事還得說詳細(xì),(白)相公啊!
(唱)
叫聲相公聽端的。清早你寺院趕齋去,相府派人到這里。
呂蒙正:(白)他是哪個?
劉翠萍:(唱)
母親她有愛兒意,命老院送銀米來周濟(jì)。你回窯全不問詳細(xì),就這樣胡思亂猜疑。
(白)你回得窯來不問青紅皂白,胡亂猜疑,怕不是你們讀書人的道理吧!
呂蒙正:哎呀是呀是呀!我妻自到寒窯從無半點(diǎn)怨言,焉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呀!我這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把娘子冒犯,恐怕要給她陪個情*(左口右乃)!娘子,鄙人把娘子冒犯,娘子是個大量之人,你一定不會生我的氣,我這里給你賠情了!
劉翠萍:此事非同小可,這作個揖就能了事的?
呂蒙正:對呀,對呀!此事非同小可,這作個揖就能了事的嗎!哎呀,怕非要下個全禮不可呀!娘子,鄙人我與你這樣了(跪)!
劉翠萍:(忙扶)哎呀,快快請起!
呂蒙正:謝主龍恩!(二人同笑。坐)娘子,你說你母親給你送銀米來,銀子放在何處?
劉翠萍:在草堆里。
呂蒙正:哎,就說在皮箱里!皮箱裝銀子,銀子裝皮箱。
劉翠萍:就是你的皮箱。
呂蒙正:(把銀子拿在手上)我今天把娘子冒犯了,我不免哄得她一笑。(對著銀子假作態(tài))哼!我好恨啦!
劉翠萍:你恨它何來?
呂蒙正:想當(dāng)年呂老爺富有之時,它便常來常往,如今呂老爺一旦貧窮,它便遠(yuǎn)走高飛,今日相見,其情可惱,焉能饒恕!來!扯下去打!
劉翠萍:相公,你又在發(fā)什么呆?
呂蒙正:我念秀才娘子與你講情,免去責(zé)罰!你在秀才娘子面前捧頭謝恩,捧頭謝恩! (將銀子往空中一甩,接住。同笑)娘子,米呢?
劉翠萍:在破瓦罐里。
呂蒙正:在米屯里!
劉翠萍:好好好,就是你的米屯里。(呂抓米在手,掉了一粒,彎腰拾起)相公,一米落下,不要撿了!
呂蒙正:娘子不可。古人說“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劉翠萍:此言甚是。(入坐)
呂蒙正:休道長和短,
劉翠萍:當(dāng)講是非。
呂蒙正:滿天的云霧散,
劉翠萍:一對偏夫妻。
呂蒙正:一對好夫妻!
劉翠萍:好夫妻你也不該東猜丁疑呀!
呂蒙正: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啦!
劉翠萍:你呀!
呂蒙正:娘子,我腹中饑餓,你與我捧粥來用。
劉翠萍:只怕冷了。
呂蒙正:不妨,冷茶冷飯我能吃。
劉翠萍:冷言冷語傷人心。
呂蒙正:娘子,你又來了。(劉盛粥與呂,呂欲接)
劉翠萍:莫忙!你方才回窯,我與你盛粥時,你說了幾句話,你還記得嗎?
呂蒙正:什么話呀,吃了再說。
劉翠萍:不!講明白了再吃。你說臭氣難當(dāng),什么臭氣難當(dāng)?
呂蒙正:這個話呀——
劉翠萍:是你講的。
呂蒙正:不錯,是我講的。不過,娘子你聽錯了,我今天趕齋,漫天的大雪大霧,我說的是霧氣難當(dāng),這個粥這樣好,何臭之有!(伸手欲端粥)
劉翠萍:莫忙,你還說不潔凈,什么不潔凈?
呂蒙正:這個話嘛,是我說的。我今天去趕齋,路上滑的很,我跌了一跤,弄了我兩手的污泥。你給我端粥來時,我見我的手不潔凈,哪個說你不潔凈噦!
劉翠萍:什么叫快不用?
呂蒙正:我見娘子端的是一碗稀粥,我腹中饑餓,我想端起就喝,作個順流而下,所以說筷不用,看,筷子不用啵!
劉翠萍:還有,什么叫清貧濁富?
呂蒙正:我見娘子你與我盛粥來時,有些發(fā)慌,我怕你把砂罐觸破,所以說只可輕提呀,不可觸破。哪個說什么清貧濁富喲!
劉翠萍:你呀! (同笑,遞碗給呂。入坐)相公,你今天去趕齋,為何回來的這樣晚呢?
呂蒙正:哼!你提起趕齋我的氣都來了,往日乃是先鳴鐘后吃飯,今日先吃飯后鳴鐘,蒙正去時一場空。唐七、唐八兩個禿驢,在那里圍爐烤火,見了我不理不睬,我心生一計,將我的蘭衫扯了一塊丟在火內(nèi),他二人聞著布臭,急忙離位,互問師兄,你的衣服著了!師弟,你的衣服著了!他剛一離位,我就坐上了火爐,我烤了他個霸王火。娘子,你說我這計好不好?
劉翠萍:這個計只有你呂秀才才想的出來。
呂蒙正:他的計比我還高,那唐七就說“師弟,你看呂秀才來了,怎么不去給呂秀才打茶來”,那唐八用大碗打了一碗茶,早不倒,遲不倒,偏偏走到火爐面前,碗一翻,“撲”的一聲(手中的碗翻)
劉翠萍:倒了!
呂蒙正:是呀,火都撲熄了,當(dāng)然是倒了。
劉翠萍:你手中的粥倒了。
呂蒙正:啊,哎!(唱)
這才是時衰運(yùn)不至,這一碗稀粥就無福吃。
劉翠萍:(白)稀粥到了,我給你下米煮干飯。
呂蒙正:走哇!下米煮干飯啦!
(二人下。)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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