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配佳人:看古代著名文人與妓女的非常情誼
柳永,字眷卿,初名三變,祖籍福建崇安,大約生活于987年至1053年。他是北宋前期著名的詞作家。妓女在階級社會,是有權(quán)有勢者剝削、玩弄、損害的對象,封建統(tǒng)治者根本不把她們當(dāng)做人來看待。然而,柳永的詞,卻寫出了對她們的深切同情、真摯的感情、美好的祝福。他置身于妓女、樂工中間,同她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時人記載:柳永還是個年輕舉人時,即常與妓女交游,為她們寫歌詞,“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為詞,始行于世,于是聲傳一時”〔132〕。他甚至為此作出了犧牲。在進(jìn)士應(yīng)試之前,他曾寫過一網(wǎng)《鶴沖天》: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fēng)云變,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將相。
柳永畫像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fēng)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這首詞不脛而走,傳到了宋仁宗(1010—1063年)的耳朵里,以致在柳永考進(jìn)士臨發(fā)榜時,特地把他的名字勾掉,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133〕后又有人向仁宗推薦柳永,希望朝廷任用他,仁宗說:“得非填詞柳三變乎?……且去填詞!”由是不得志,日與儇子縱游娼館酒樓間,無復(fù)儉約。自稱云:奉圣旨填詞柳三變?!?34〕雖然仕途斷送,他與妓女、樂工間的友誼卻更深厚了。他寫妓女的離愁別緒,留下了堪稱千古絕唱的《雨霖鈴》: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而在《蝶戀花》(即《鳳棲梧》)中,更寫出了他對妓女的一往情深,無怨無悔:“……似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dāng)歌,強(qiáng)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闭驗榱腊鸭伺暈橹?,傾心相交,因而贏得了妓女的尊敬、愛戴。相傳柳永“死之日,家無余財,群妓合金葬之”;“每壽日上冢,謂之吊柳七”〔135〕。甚至每遇清明節(jié),妓女、詞人攜帶酒食,飲于柳永墓旁,稱為“吊柳會”〔136〕。后來的話本還據(jù)此傳有名篇《眾名妓春風(fēng)吊柳七》〔137〕,影響深遠(yuǎn)。柳水把自己大半生的真情實感獻(xiàn)給了妓女,妓女們把他當(dāng)做親人對待、懷念,他們的友誼是永恒的。
明刊本《詩余畫譜》“雨霖鈴”插圖
采自《插圖中國文學(xué)史》〖〗眾名姬春風(fēng)吊柳七
采自《全像古今小說》第十二卷插圖二、蘇東坡與琴操
琴
操是蘇東坡(1037—1101年)做杭州知府時所認(rèn)識的妓女中的才子。她的軼事甚多,包括與蘇東坡交往的種種趣聞。東坡的好友秦少游(1049—1100年)有首著名的詞《滿庭芳》: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桌,聊共飲離樽。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shù)點,流水繞孤村。當(dāng)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漫贏得青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有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這首詞用的是門字韻,是寫給他所眷戀的某歌妓的,情意悱惻而寄托深遠(yuǎn),是宋詞中的杰作。有一天,西湖邊上有人閑唱這首《滿庭芳》,偶然唱錯了一個韻,把“畫角聲斷譙門”誤唱成“畫角聲斷斜陽”。剛好琴操聽到了,說:你唱錯了,是“譙門”,不是“斜陽”。此人戲曰:“你能改韻嗎?”琴操當(dāng)即將這首詞改成陽字韻,成了面貌一新的詞:
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斜陽。暫停征轡,聊共飲離觴。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靄茫茫。孤村里,寒煙萬點,流水繞紅墻?;陚?dāng)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漫贏得青樓薄幸名狂。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有余香。傷心處,長城望斷,燈火已昏黃。
經(jīng)琴操這一改,換了不少文字,但仍能保持原詞的意境、風(fēng)格,絲毫無損原詞的藝術(shù)成就,若非大手筆,豈能為也!蘇東坡讀了琴操的改詞后,非常欣賞〔138〕。后來,東坡在湖畔與琴操開玩笑說:“我作長老,爾試來問?!鼻俨僬f:“何謂湖中景?”東坡答道:“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鼻俨儆謫枺骸昂沃^景中人?”東坡道:“裙拖六幅瀟湘水,鬢巫山一段云。”再問:“何謂人中意?”答曰:“惜他楊學(xué)士,憋殺鮑參軍。”琴操又說:“如此究竟如何?”東坡答道:“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琴操“大悟,即削發(fā)為尼”〔139〕。這也許是東坡惜琴操之才,指給她一條早脫苦海、能得善終的路。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fēng)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唐仲友贊揚(yáng)此詞寫得好,賞給她兩匹細(xì)絹。七月七日是乞巧節(jié),民間相傳,這天晚上牛郎織女將在天河渡鵲橋相會。唐仲友在府中設(shè)宴應(yīng)景。來賓中有位謝元卿,為人豪放,久聞嚴(yán)蕊的大名,請她即席賦詞,以自己的姓為韻。正在飲酒間,嚴(yán)蕊已填成《鵲橋仙》一首: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謝元卿對此詞贊不絕口,留嚴(yán)蕊同居了半年,傾囊相贈。道學(xué)家朱熹和唐仲友本來有私仇
,恰好巡查到臺州,想打擊唐仲友,便羅織罪名,誣蔑嚴(yán)蕊和唐仲友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把嚴(yán)蕊投進(jìn)監(jiān)牢一個多月,嚴(yán)刑逼供。嚴(yán)蕊雖然一再被拷打,但沒說一句不利于唐仲友的話。后又將她移籍紹興,繼續(xù)關(guān)在獄中審訊,嚴(yán)蕊始終未改口。獄吏花言巧語地誘導(dǎo)她說:“你何苦不早點認(rèn)罪,也不過是杖罪,何況已經(jīng)斷罪,不會再加刑,何必受這樣大的苦?”嚴(yán)蕊答道:“我被人看成是下賤的妓女,即使是與唐太守有不干不凈的關(guān)系,按刑律也不至于判死罪。但是非真?zhèn)?,豈可妄言,我就是死也決不誣告!”她的話說得這樣堅決,于是再一次被毒打。兩個月內(nèi),一再被杖打,人已經(jīng)奄奄一息。但她的堅貞不屈的精神,感動了很多人,名聲更大了。不久,朱熹調(diào)離,岳霖繼任。岳霖很同情她,叫她寫詞申訴,嚴(yán)蕊不假思索地口占《卜算子》一首,要求脫離妓女的苦海,自由地生活,辭意委婉,但意志堅定。全詞是: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岳霖看后,當(dāng)即下令釋放從良,后來嚴(yán)蕊嫁人,得其善終〔140〕。明末凌初編的《二刻拍案驚奇》卷一二《硬勘案大儒爭閑氣甘守刑俠女著芳名》,寫的就是嚴(yán)蕊故事,稱頌她是“真正講得道學(xué)的”,是一位鐵骨錚錚的俠女。
明朝北京的妓女高三,論其俠義精神,比起嚴(yán)蕊有過之而無不及。高三自幼美姿容,昌平侯楊俊一見傾心,遂成相好。后來楊俊捍衛(wèi)北部邊疆?dāng)?shù)年,遠(yuǎn)離高三,高三閉門謝客,等待楊俊歸來。天順元年(1457年),英宗,楊俊為奸臣石亨(?—1460年)所忌,上疏誣稱英宗被瓦刺圍困陷土木堡時,楊俊坐視不救,朝廷命斬楊俊于市。臨刑之日,楊俊的眾多親朋故舊,沒有一個人到場,只有高三穿著素服,哀痛欲絕,并大呼“天乎,奸臣不死而忠臣死乎!”〔141〕候刑畢,高三親自用舌將楊俊的血污舔干凈,用絲線將他的頭與頸縫好,買棺葬之,自己也就上吊而死〔142〕。她以悲壯的行動,表明了青樓女子也有知情義者,為了不忘與楊俊的恩愛,她甘愿獻(xiàn)出一切。
冒襄(字辟疆)與陳圓圓都是明清易代之際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冒襄與董小宛的生死戀情、陳圓圓與吳三桂的悲歡離合,三百多年來常常被人們提起。其實,冒襄在與董小宛結(jié)縭之前,也曾與陳圓圓一見鐘情,并私訂終身。
那是崇禎十四年(1641年)的初春時節(jié),冒辟疆由家鄉(xiāng)如皋動身,去湖南拜見在寶慶府做官的父親冒起宗,與他同船的有到廣東惠來赴知縣任的如皋籍進(jìn)士許直。途經(jīng)蘇州,停船暫歇。有天許直赴宴歸來,眉飛色舞地對冒襄說:“這里有位陳圓圓,很會演戲,不可
不見?!泵跋灞阏埶麕罚≈矍巴菰L,經(jīng)過幾次折騰,才好不容易見到時齡十七歲的陳圓圓。后來,冒襄描述這次初見面的情景說:其人淡而韻,盈盈冉冉,衣椒繭時背,顧湘裙,真如孤鶯之在煙霧。是日演弋腔《紅梅》,以燕俗之劇,咿呀啁啾之調(diào),乃出之陳姬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在盤,令人欲仙欲死?!?43〕
冒襄和陳圓圓彼此都一見鐘情,言談之間,不覺已是四更時分。無奈風(fēng)雨驟至,陳圓圓急著要回家,冒襄拉著她的衣角,相約金秋時節(jié)再會。轉(zhuǎn)眼間已是桂子飄香萬里時,冒襄奉母從湖南回來,舟抵蘇州,他急切地打聽陳圓圓近況。想不到有消息說,她已被虐焰熏天的大惡棍綁架走了!冒襄非常失望。所幸沒過幾天,有位好友告訴他,的是假陳圓圓,真的已經(jīng)躲入深巷,并由他帶路,前往會面。陳圓圓看到冒襄,不啻喜從天降,感慨萬千地告訴他,她每天躲在房里不敢露面,寂寞凄涼,非常想和冒襄做徹夜長談,向他傾吐自己的滿腹心事。但冒襄卻惦念老母在舟,運(yùn)河很不太平,宦官爭奪河道,飛揚(yáng)跋扈,他很不放心地連夜返回舟中。
第二天,陳圓圓便趕到船上,拜見冒襄的老母親,并堅邀冒襄再去她家。冒襄踏月往見,陳圓圓深情地表示,決心嫁給冒襄為妾,終身與他為伴。開始,冒襄還顧慮重重,以老父正陷于農(nóng)民起義軍包圍、處境險惡為辭,但兩人畢竟情投意合,終于訂下婚約,冒襄當(dāng)場寫了一首八絕句贈給陳圓圓。但迎娶之日則需在冒起宗能由襄陽兵備道調(diào)職至安全地區(qū)之后。因襄陽是農(nóng)民軍經(jīng)?;顒拥牡胤剑赝链罄綦S時都可能因失守封疆而被治重罪,冒家此時正千方百計打點活動為冒起宗調(diào)差,在沒辦成此大事前,冒襄沒有心思,也不敢納陳圓圓為妾。
星移斗轉(zhuǎn),到了次年的二月,終于傳來消息,冒起宗已有希望調(diào)離襄陽了。冒襄這時正在常州,得信后便立即趕往蘇州,想盡快告訴陳圓圓這一喜訊。但遺憾的是,十天前,陳圓圓已被崇禎皇帝寵妃的父親老色鬼、惡棍田弘遇搶走了!后來,她又被送給吳三桂,開始了渺渺茫茫,卻牽動著整個國家政局的動蕩一生。對此,冒襄只有跌足長嘆。直到他的晚年,他也沒有忘記與陳圓圓的短促、并以悲劇告終的戀情。他在回憶錄《影梅庵憶語》中,寫了與陳圓圓相戀的前前后后,只是懾于吳三桂的權(quán)勢和其他一些政治因素的考慮,他沒有寫出陳圓圓的名字,而以陳姬代之,真可謂“傷心人別有懷抱”了。
免責(zé)聲明:以上內(nèi)容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創(chuàng)版權(quán)請告知,我們將盡快刪除相關(guān)內(nèi)容。感謝每一位辛勤著寫的作者,感謝每一位的分享。
相關(guān)資料
- 有價值
- 一般般
- 沒價值
{{item.userName}} 舉報
{{item.time}} {{item.replyListShow ? '收起' : '展開'}}評論 {{curReplyId == item.id ? '取消回復(fù)' : '回復(fù)'}}
{{_reply.userName}} 舉報
{{_reply.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