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熙的《早春圖》:春山淡冶而如笑(圖)
《早春圖》
春日里看山,最喜歡“山色空?饔暌嗥妗保?四處薄霧輕籠、空明凈潔,遠(yuǎn)山近水蕩漾著清新的氣息,洋溢著按捺不住的勃勃生機(jī)。
看郭熙的《春山圖》,就仿佛置身其中。
是早春,不是初春或暮春,所以畫面之上,不見“千里鶯啼綠映紅”,而是“草色遙看近卻無”。嚴(yán)冬剛剛過去,地氣正在上升,山川里春靄??o。樹木雖然還是枯枝倒懸,但初萌的嫩芽已是生趣盎然。畫幅上部,只見嵯峨大山連綿起伏,山峰或揖讓顧盼,或高聳獨立,云霧蒸騰之中,更添了幾分奇崛突兀。畫幅中段,怪石林立、古木參差之間,有層樓高閣隱約,遠(yuǎn)遠(yuǎn)望去,宛如天上蜃景。而在山石巖縫里飛流直下的那道溪水,一波三疊,靜下心來,就能聽到溪水融化薄冰的淙淙清音――
多么神怡的景致!雖然乍暖還寒,但春光已悄悄降臨人間,“一年之計在于春”,正是回家春耕的好時候。畫幅下端,左邊汀岸泊著一條小船,從渡船上下來的鄉(xiāng)人肩挑著擔(dān)子,他的婦人則是左牽右抱著兩個孺子,正有說有笑,笑逐顏開地往家走,前面還有條活蹦亂跳的小狗。此時,右邊水岸亦有一漁者正舍舟登岸,山徑棧道上,更有村人行走往來。
《早春圖》是臺北外雙溪故宮博物院的鎮(zhèn)院巨寶之一,是中國水墨山水畫的經(jīng)典之作。出身布衣的郭熙,好道學(xué),喜游歷,善繪事,初無師承,后在臨摹李成山水畫中受到啟發(fā),筆法大進(jìn),能畫出“遠(yuǎn)近淺深、四時朝暮、風(fēng)雨明晦之不同”,深受宋神宗賞識,后升遷待詔,成為北宋宮廷畫院重要成員。
看看郭熙的“卷云皴”:一樣的筆,一樣的墨,郭熙皴出的山少了崢嶸和嶙峋,多了柔和、彎曲、盤卷,就連堅硬的石頭,也是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至于那些“蟹爪”一樣的樹枝,招搖御風(fēng),仿佛要抓住一掠而過的綠意……我想,作為畫家的郭熙一定是經(jīng)常獨自在大山里行走,要不然,剛剛從冬寒中復(fù)蘇的山石的面孔,從蟄伏中醒來的山林的氣息,他如何看得見、聽得到呢!
畫幅上,有大清乾隆皇帝御題詩:“樹才發(fā)葉溪開凍,樓閣仙居最上層。不籍柳桃閑點綴,春山早見氣如蒸?!鼻』实奂磁d一題,倒是點出了畫中那種大氣流動的感覺,而這種清潤渾厚之氣,與郭熙的心境應(yīng)有相通。此圖作于宋神宗熙寧五年(1072年),正是王安石施行變法后的第5個年頭,而此圖描繪了春回大地、乍暖還寒時的深山景象,溪流淙淙,潭水澄靜,漁夫樵子,意態(tài)欣然,畫家本人的內(nèi)心一定滿含國家復(fù)興的期待,而蕩漾著清新的氣息,洋溢著喜悅的情緒。
郭熙對山水畫的重大貢獻(xiàn),還在于他的畫論《林泉高致集》。當(dāng)時的山水畫已經(jīng)高度成熟,郭熙結(jié)合自己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對山水畫的社會意義、畫家的人生修養(yǎng)及山水畫的立意、技法、命題、畫格等等作了精辟的闡述。他提出山水是活的,“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發(fā),以煙云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華,得煙云而秀媚”。在論及山水畫家的個人修養(yǎng)時,他主張對傳統(tǒng)“兼收并覽,廣議博考”,同時更強調(diào)“身即山川而取之”,“遠(yuǎn)望之以取其勢,近看之以取其質(zhì)”,以此感受四時之變化:“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他認(rèn)為畫家作畫須將身心融入山水之中,即使是看山水畫,也必須“以林泉之心臨之”。這正是歷代文人所追求的“天人合一”、“平淡天真”的理想境界。
郭熙提出了著名的“三遠(yuǎn)”論,把山水畫的取景分為“高遠(yuǎn)”、“深遠(yuǎn)”、“平遠(yuǎn)”三個概念,影響至今。而《早春圖》的構(gòu)圖就是“三遠(yuǎn)法”理論的充分證明:從水邊山石到遠(yuǎn)方山峰自上而下的“高遠(yuǎn)”;從前山望后山,茫茫無垠的“深遠(yuǎn)”;從近山望遠(yuǎn)山,恬淡縹緲的“平遠(yuǎn)”。遠(yuǎn)近高低,濃淡相宜,只把巍然神秀、清潤靈動的遠(yuǎn)山近水,巧手一揮,躍然紙上。
看著眼前的畫,恍惚間就想抬抬腳,沿著那條山溪,走進(jìn)“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郭熙山水。干脆,就做了畫中的漁樵,淡然寒暑,怡然自得,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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