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看清朝貴族生活
一張寒酸的查抄清單
《紅樓夢》第一○五回題為“錦衣軍查抄寧國府”,這個回目概括得并不準(zhǔn)確。錦衣軍確實查抄了寧國府,但同時也查抄了榮國府。而且本回的“鏡頭”始終對準(zhǔn)榮國府,寧國府那邊的情況,包括“珍大爺、蓉哥兒都叫什么王爺拿了去了”,“木器釘?shù)闷茽€、瓷器打得粉碎”,只是通過焦大的幾句話側(cè)面概述而已。
榮國府這邊也沒全抄。最初西平郡王傳旨逮捕賈赦、“查看”家產(chǎn),趙堂官領(lǐng)著眾番役摩拳擦掌、氣勢洶洶,一副把榮國府抄個底兒朝天的架勢。幸虧北靜王及時趕到,制止了趙堂官,又向賈政問明家產(chǎn)情況,最終只重點查抄了賈赦的家產(chǎn),連帶賈璉、鳳姐夫婦的財物。老太太及賈政這一面損失不大。因此,小說隨后展示的一張抄沒物品清單,所列多半是賈赦的東西。
盡管知道這只是榮府財產(chǎn)的一部分,但看上去仍覺得有點兒寒酸。且看程甲本中的這張清單:
赤金首飾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寶俱全。珍珠十三掛,倓金盤二件,金碗二對,金搶碗二個,金匙四十把,銀大碗八十個,銀盤二十個,三鑲金象牙箸二把,鍍金執(zhí)壺四把,鍍金折盂三對,茶托二件,銀碟七十六件,銀酒杯三十六個。黑狐皮十八張,青狐六張,貂皮三十六張,黃狐皮三十張,猞猁猻皮十二張,麻葉皮三張,洋灰皮六十張,灰狐腿皮四十張,醬色羊皮二十張,猢貍皮二張,黃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塊,洋呢三十度,嘩嘰二十三度,姑絨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鵝絨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鴨皮七把,灰鼠一百六十張,獾子皮八張,虎皮六張,海豹三張,海龍十六張,灰色羊四十把,黑色羊皮六十三張,元狐帽沿十副,倭灰色羊四十把,黑色羊皮六十,刀帽沿十二副,貂帽沿二副,小狐皮十六張,江貉皮二張,獺子皮二張,貓皮三十五張,倭股十二度,綢緞一百三十卷,紗綾一百八十卷,羽線縐三十二卷,氆氌三十卷,妝蟒緞八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夾單紗絹衣三百四十件。玉玩三十二件,帶頭九副,銅錫等物五百余件,鐘表十八件,朝珠九掛,各色妝蟒三十四件,上用蟒緞迎手靠背三分,宮妝衣裙八套,脂玉圈帶一條,黃緞十二卷。潮銀五千二百兩,赤金五十兩,錢七千吊。
此外一切“動用家伙”也都“攢釘?shù)怯洝?,大概包括桌椅床架等大件家具,連同榮國府的“賜第”(住房),都開列明白。另有“房地契紙、家人文書”(指房契、地契及奴仆的契約等),也都封存,其中包括“一箱借票”,那是鳳姐放高利貸的鐵證。
單看清單,作為百年望族、貴戚之家,似乎所抄物品檔次不高、數(shù)量太少;例如赤金首飾只有百多件。賈赦所住的東院及賈璉屋內(nèi),女眷至少也應(yīng)有一二十位,包括邢夫人、鳳姐兒及赦、璉父子的侍妾并眾使女,難道總共只有這百多件首飾?在小說《梅》中,潘金蓮是外省土財主西門慶的小老婆,“體己錢”最少,但逛燈節(jié)時,手上還戴著六個“金馬鐙戒指兒”呢。
大概程甲本剛一問世,就有人提出這一問題:抄家清單跟賈府的富貴氣象不合,多半是沒進過大宅門的窮書生閉門造車擬寫的。大約是接受了這番質(zhì)疑,隨后出版的程乙本,對這張清單做了較大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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